忽然想起童年时候读书的一些事来,不由心中思绪如潮。
原先,我并没有爱书读书的概念,为了玩一种纸叠的四角牌,几乎把父亲上高中时的课本全撕光了,见母亲衣箱里有一摞厚厚的新书,就也想把它利用了。幸亏母亲发现的早,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你找死啊!那是宝书,是毛主席的,撕了它,你想当反革命啊。”
三年级那年,我得了一场病,有近两个月没能去上学,闲来无事,就把那宝书翻出来看。这时我已认得些字,知道那是《毛泽东选集》,但要读懂它,还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当时除了书包里的语文、算术,实在无其它书可看,也就只能把它当作闲书来读了。正文看不懂,我就读后面的注释,虽然很多字还不认识,却也能把大概意思顺个差不多,想不到的是我还真看上了瘾,渐渐找到了读书的乐趣。在这书里,我知道了电影上看到的红军和八路军、新四军的关系;知道了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知道了南昌起义和秋收暴动,知道了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知道了平型关大捷以及著名的“三大战役”。也是在这书里,我开始认识毛泽东、周恩来等无产阶级革命家,认识功勋卓著的“十大元帅”“十大将”,还有张思德、白求恩、杨靖宇等英雄人物。象《水浒传》里的宋江、李逵,《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刘备,以及项羽刘邦孙猴子,我对这些人物的最初印象都来自这宝书的注释。也就从这个时候起,我对文史知识和读书的兴趣日益浓厚起来。
除却这《毛泽东选集》,那时候还看些连环画,又叫小人书,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孩子都经历过的事,也是我们认知社会学习知识的重要方式。只不过因家庭经济拮据,有时连买本子铅笔的钱都没有,所以看的书大多是借别人的,以至于后来成了一种习惯,虽喜欢遛书店、逛书摊,却绝少真正的掏钱买书。直到现在,自以为书读了不少,但家中书架空旷,藏书寥寥。就是这连环画,能看到却也不易,因自己没得和别人交换,只能靠替同学写作业或做值日来得到临时的阅读权。有时候下午放学借的,第二天上学就要还,路上看不完,回到家就更没有时间了,因为要帮母亲剥苇子、织包片什么的。实在不忍放下,就边织包边偷偷地看几页,母亲在厨房听包机子不响了,就咋呼一声,吓得我赶紧把书藏在腚底下,再接着哗哗的织包。我看过《黄继光》、《董存瑞》、《刘胡兰》,看过《铁道游击队》、《金光大道》、《艳阳天》,还有《商鞅变法》、《西门豹治邺》、《扁鹊治病》、《滥竽充数》以及《南征北战》、《黎明的河边》等都是在这个时期里看完的。象《鸡毛信》里的海娃、《闪闪的红星》里的冬子,《红岩》里的成岗,都曾是我心中的偶像。
五年级的下学期,为了评《水浒》、批宋江,学校买了套《水浒全传》作反面教材,教语文的陈老师特准借给我看,我才得以读到这部古典名著。当时还没学过文言文,所以看起来有些费劲,好在只注重人物和故事情节,其它方面也就没太在意。那才真叫囫囵吞枣,看不懂意思就跳过去,不认识的字就乱诌一气,到后来再读《水浒》,直为当时的行为觉得好笑。记得那美髯公朱仝,好多年我都给念成朱全,还有那个一丈青,我一直叫她作邑三娘;枢密使童贯,我读的是区密使;宋江的绰号,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唤作呼保义而不叫及时雨?
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里,当教师的二伯拿给我一本《林海雪原》,还嘱咐我不要传给别人,当时我读长篇小说已没多大障碍。说起来这该是我读的最认真的一部书了,至今内中的情节还清晰如见,各色人物还鲜活地闪现在眼前。我崇拜少剑波的英俊沉稳,敬佩杨子荣的智慧勇敢,我为土匪血洗夹皮沟悲愤,为我军智取威虎山欢欣,我甚至还能背出小胜后的二零三写给白如的那首诗:“万马军中一小丫,颜似露润月季花,体灵是鸟鸟亦笨,歌声赛琴琴声哑……”
这以后,各种书籍和报刊多了起来,借书读书也更加方便,可童年里读书的情景和读过看过的那些书总也不能忘记!那是一种成年后再也找不到的感觉,是一种沁润心田的快乐。也许是因为难得才弥足珍贵,因为珍贵才记忆深深,我一直觉得,童年读书不只是培养了我求知的意趣,还影响了我思想的形成乃至对人生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