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是一部由徐胜永执导,大个主演的一部纪录片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影评,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卤煮》影评(一):戴墨镜的大个还是帅的
三星半给被拍摄的人 亮如灯的蚊香,开头几个摇晃不明的镜头在我意识到这是一部纪录片的瞬间就原谅它了 虽然叙事稍有断裂,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偶尔努力比别人的偶尔堕落来得高明,这让我觉得异常真实。 在父母面前长脸,让看不起的女孩刮目相看,女人,食不果腹再卖血,这些欲望和事件在大个回家在自己的床上说出那句我们影视圈怎样怎样的时候,和我产生了真实的连接
《卤煮》影评(二):电影真好
今天217投影仪出了问题,快8点才开始放映。偏偏《卤煮》片长有三小时。所以10点40才放映完,刚刚映后交流还没结束,清洁阿姨就来赶人。也是辛苦阿姨等我们到这么晚。但是跟懂电影,爱电影的人聊电影真的好开心啊。
其实这次挑First给出的片单的时候,对昨天的《南京南》和今天的《卤煮》都不太感兴趣的。但是看完都还是觉得值得一看,特别《卤煮》,三个小时完全不觉得无聊和冗长。看过的纪录片不算多。这部的主角绝对是在我看过的那些里,在镜头前表现得最松弛的。人物塑造得挺好的,特别鲜活
也看了写短评,但是还是觉得北漂不一定就和理想有关。好多人都想着要好好干一番大事业,但是也就像大个一样,干了一单,挣扎挣扎,然后又做回咸鱼了。
First真好,能带给我们这样的电影。
《卤煮》影评(三):河中捞出的土鱼生吃,卤煮带给我的观影体验。
个人觉得卤煮是那种彻头彻尾的为艺术而艺术,为边缘而边缘化的青年影像,同场的一位观众举了个非常好的例子,即使是纪录片,也应该是生鱼片般的日式料理,而非在河中捞出的土鱼直接生吃,《卤煮》混杂的结构和无意味的序列就像是在生吃河中的土鱼。作为一部记载北漂群演的影像,卤煮的主人公若不是鲜明的摆拍,那多半就全是些充斥着妄想的表演型人格障碍,创作者看起来似乎走进了被摄者的生活,实际上则是居高立下的俯瞰,而被记录的对象似乎也全无自知之明,心甘情愿地接受着导演的暴露与剥削。创作者没有为普通受众找到更多的连接进入的借口,主人公已然足够可恨生厌,以致观众难以移情,大片的影像去刻画主人公蹭吃蹭喝,偷摸拐骗,猥亵妇女,好吃懒做,其所谓的群演生涯少之又少,触碰情感的点滴也少的可怜,实在是无病呻吟的差作品。太多的独立影像作者打着为了艺术的旗号,其实质却是在猥亵强暴艺术,其少的可怜的才华即使去拍商业作品,也是必然失败糟糕。很多时候,地下并不意味着独立与反叛,更多的其实是技艺的不精和思想的空白。
《卤煮》影评(四):卤煮的温度
有幸在First影展台北站看到《卤煮》这部片子,虽然片子刚开始对晃动的镜头和略显嘈杂的收音感到些许不适,但在进入影片之后,我发现我开始“看到”这些漂泊在北京的人们了,这种看到并不仅仅是视觉上的接受,而是跟随者导演的镜头一起和他们生活着。
他们一起蜗居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每天要做的工作在找到之前谁也无法确定,不想工作的时候就睡上一整天。可以对着镜头自然地讲述去超市偷东西的经历,不认为这种行为有任何不妥。如果一不小心被抓住现行,得出的教训只有:“那我下次隔十天半个月再去,下次我兜里一分钱也不要带这样就不会被罚款。”在这些漂泊者的观念里,这绝不是值得愧疚和反思的事。这样的想法和那些总是脱口而出的脏话很容易引起镜头前观众的反感和不适,我们甚至会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怎么能如此厚脸皮地野蛮着?
但我们又有什么理由瞧不起他们呢?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地位去俯视这些零余者难道就会使我们更“文明”吗?导演拍这个短片不带任何浮华的技术和特定的主题,他只是给我们展示了这些人细碎的生活,而导演和这些北漂们一样地生活在北京,接受着北京对他们的改变也改变着北京。正是因为导演的平视呈现,我们看到这些人们的真实,他们不单纯地仅是有“不文明”和“恶”,他们的“善”也同时真实地存在着。旁观者被唤起的任何感受,不管是同情和怜悯还是厌恶,对他们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也千万不要去试图拯救他们,因为这种拯救对他们来说绝不是需要的。重要的是,在北京的冬天聚在一起吃卤煮,不论以后是好是坏,大家会在哪里,此刻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小的卤煮摊,这种温度会给他们的日子带来一种慰藉吧。
《卤煮》影评(五):又一群你我他
导演是个真诚的人。从他直接把片子链接甩给我时。
导演也拍到了很多东西 很多内容 看得出来很受信任.哪怕那些生活中最不堪的一面,比如偷窃。
由于之前我去采访了深圳三和大神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778563
所以从内容上来说,《卤煮》里的人跟三和大神真的很类似,最大的不同在于《卤煮》里的人彼此之间还有连接,这显得还能看到一点希望,而三和大神彼此之间整个是割裂的。
我特意找了一个完整的下午静静看完的。三个小时,从片子观影效果来说,比较粗糙,长,感觉镜头碎片化,由于素材太多,显得杂乱,重复,然后片子里错别字、剪辑的简单错误比较多.
这个片子是一个人完成的,的确很不容易。听说导演打算重新剪辑,其实特别期待。
但整体上,导演还是很真诚很真诚,挺好。这群人需要这样的记录,看片的过程中,我在想,这群人真的是这个社会很不受关注的人.
里面大个说影视行业是他的梦想,片子里对这个没有说太多,也没有说清楚,我在好奇,他们对这个行业的梦想到底是什么。跟导演聊了下,确实影视行业不是真的梦想。
只不过,在当前阶层固化的社会中,泡沫有很多,人,很容易迷失。甚至,从来也找不到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是三和,还是卤煮,反正,我总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我们自己。
还是期待二剪。应该会很棒。我们需要这个纪事。
《卤煮》影评(六):折叠的世界 漂泊在北京《卤煮》随感
2016年八月,科幻小说《北京折叠》获得美国第74届雨果奖最佳中短篇奖。描述了22世纪的北京,根据人的阶级被平行分成了三个空间。其中第三个空间的居民都是底层劳动者,他们只能享受一天中的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剩下的十六个小时在睡眠中度过。
纪录片《卤煮》就是对第三个空间人群的影像描述。讲述了一群在北京漂泊的异乡人。
影片的开始,三个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商量着去哪吃饭,他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聊着,三个人其貌不扬,衣服也感觉是穿了好多天没洗的样子。镜头些许摇晃,画质也一般。我对此片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又是一个流水账似的的记录作品,或者关于底层社会闪烁着人文关怀的“正能量”作品?但接下来三个人的聊天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是因为,他们要去吃霸王餐。故事就这样徐徐展开。
这是一群在北影厂门口趴活的临时演员的故事。拍摄的每个人物都很饱满,他们互相叫彼此的绰号而不是真名,这个圈子里每个人的名字都很有趣,有因外表长相而被叫为“大个”,有人的名字源于出生地,被叫做贵州,也有人的名字源于身份,被叫做“制片”。而拍摄纪录片的人被他们称为“导演”。
导演的摄像机的位置和距离把握的很好。是一个平等的倾听者,也可以说,导演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身份是“导演”而已。“导演”对每个拍摄对象都很熟悉,而且拍摄对象很信任导演,在镜头面前聊天也并不避讳,“导演”跟随着拍摄对象去他们生活的各个角落。
纪录片的大部分篇幅都在讲述这群人如何解决吃住行的问题。
吃,等群演机会的时候,一包辣条就是早餐和午餐,发钱后第一时间饱餐一顿,偶尔也去超市开盖喝饮料,最开心的是能在超市顺一包二十九块钱的牛肉干。
住,网吧通宵包宿,12块钱。困了就是躺在网吧沙发上,或者肯德基的凳子上睡一会。稍微好点就住地下室,三个人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行,用脚,或者乘坐公交车,行动的轨迹大抵就在马甸桥附近的网吧到北京电影制片厂之间。
在导演的镜头下,这群人的生活有欢笑有悲伤。 “小宝”身上只有35块钱,他用这笔钱过了一个年,他说这是他过的最惨的一个年。展示了他走路太多磨出泡的脚。“大个”去献血小板,一次两个单位,可以换250块钱,用小宝的话就是半个月,会去献一次爱心。为了爱情,远赴山西大同,结果,女方连面都没见,落寞的“大个”,让人揪心。回到四川老家,父母家人也不理解,明明家里吃得好穿的暖,为啥会到北京漂泊,又不赚钱,真的是个“奇葩”。大个还要辩解两句:“你以为赚钱,能一下子刨到金娃娃?”“他们不了解我们影视行业。“制片”回到老家,看到昔日旧友有房有车,人情冷漠,又返回了北京,北京可能不是一个对的地方,但北京是一个他们能够抱团取暖的地方。他们有自己的江湖,信守的道义。他们可能有一些有违社会公德的行为,但并不讨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回不去的故乡。
这个题材并不新鲜,如吴文光的纪录片作品《操他妈电影》,朱传明的《群众演员》。其中朱传明的《群众演员》和《卤煮》的内容很相似。但相比《卤煮》来说,《群众演员》逊色许多。在朱传明的纪录片里,有“群众演员”而缺少了人物故事及细节。而《卤煮》不仅仅是局限在北影厂门口一个拍摄场所,也跟随拍摄对象去到了很多地方,比如“大个”的老家,追女孩去的大同,比如“贵州”生活的东莞,《卤煮》这个片子,让观众更多的感觉是,这群来自五湖四海,有各自不同人生经历的人物,群众演员只是谋生的一种方式。而这种表述方式使得《卤煮》比《群众演员》更加贴近于观众,更加接近拍摄对象的内心世界。
影片的结尾,“大个”,“小宝”,“贵州”都离开了北京,只有“制片”还在,最后一个镜头,“制片”结束了在餐厅的工作,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他甚至没有舍得花钱去上网,而是坐在网吧的沙发上,看别人玩着游戏,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梦中,不知道他是否回忆起那些一起朝夕相处多年的北漂的朋友。
本片拍摄时间从2013年到2017年,时间跨度为四年,First影展是导演投递的第一个影展,导演曾经讲2013年左右的素材剪辑成一个短片名叫《在路上》,上传到土豆网,并在在豆瓣的“纪录片小组”和“栗宪庭电影学校小组”发帖,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但导演并没有放弃对这个题材的跟拍,最终成为一部时长为173分钟的纪录长片。虽然时长较长,但是影片内容丰富,观影并未让我感到疲惫。相反,看后仍然意犹未尽。导演拍摄了像是《清明上河图》的一角。很多人会注意到画里的儒士道,然而画中更多的,是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在画中进行着自己的人生。
片子是用家用高清DV机器拍摄。在摄影器材的突飞猛进,大家开始关注纪录片的画质,声音。太多太多纪录片像是一席华丽的袍子,下面只是一堆无病呻吟的虱子。而这部纪录片《卤煮》却保留着纪录片最原始最真实的能量,用真诚,真真切切的打动了观众。
在朱传明的《群众演员》里有这样一个情节,拍摄对象包荷花去到公司要她在镜头前表演的录像带,看到自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狂笑不止。我相信,《卤煮》这部纪录片里,这群拍摄对象,是“表演”的最自然,最好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卤煮》这个片名也起得非常好。卤煮,就是动物的内脏做成的东西。北京独有的传统小吃,而且,内脏在动物身体上是外表看不出来,也不是那么美观。但它是,是动物身体的一部分缺少不了,卖价不贵能填饱肚子,被称为只有穷人才会吃的小吃。就像纪录片里的这群人物一样。
当观众问到导演 大学并不是学影视专业,为什么拿起摄像机拍摄纪录片的时候。导演回答,在他大二的时候,见到有人因醉酒冻死在外面。突然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他的死的时候,的确默默无声。像一颗野草一样” 。他想通过影像来记录人的尊严
当朋友问我,为什么如此喜欢这部影片时,我说,如果我是除了导演之外的第一批观众,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无上的荣誉,我希望把这部纪录片的故事讲给别人听。也希望通过这部纪录片让更多的年轻导演看到,拍纪录片最重要的不是设备,也不是资历,也不是学校背景,而是表达,是摄像机的位置。
这部片子让我想到了我对中国独立纪录片的认识,那是在2007年,我在云之南纪录影像展上海巡展上看到了一大批中国优秀的独立纪录片,各个新鲜生猛,大多数没有影视专业背景,导演手中的摄像机就像作家手中的笔一样,纯粹的自由的书写。但这种纪录片的产量并不稳定,往往几年才出一部。我觉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片子了。没想到,还有人在继续做这样的事情。
一个淘金者,走了很多的山路,在一座矿洞里淘了很久,当他将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触碰到了一枚硬物,刚开始他以为是废弃的马蹄铁,等他用水冲洗过后,竟然发现是一块天然黄金。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卤煮》时候的感觉。
《卤煮》影评(七):过剩的北京,饥饿在游荡——评纪录片《卤煮》及与导演徐胜永的对话
由于生命是有限的,因此每一个表现生命的重心都乐于歌颂它最旺盛的青壮年时期。这个时候,真实感并非来源于因青春而显现的生命力,这只会携带一种媚俗的感伤,不过是时间逝去后的中年目光里唤起的对青春的无限温情。真实感是从个体生命在周遭空间中的荒谬出发,去审视一无所有的、游荡着的青春,由此才能唤起对生命本身的重新体认,也就是让你去思考“我为什么活着”。
所以值得辩解的是,这次在西宁FIRST影展备受争议的纪录片《卤煮》,并不仅仅是一部猎奇的流氓无产阶级青年生活小传,尽管导演徐胜永用生猛粗粝的影像风格、晃动的手持镜头和毫无审美可言的画面来向观众展示四个北影厂门口的北漂青年生活,但长达三个小时的观看会让你怀疑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甚至让你怀疑坐在电影院观看这部片子本身的意义在哪。
导演徐胜永27岁,生于内蒙古。在影片《卤煮》中,他跟拍了四位来北京做群众演员的年轻人,外号分别为“大个”、“制片”、“小宝”、“贵州”,在这些年轻人的游荡中,镜头呈现出一个不同于媒体塑造的北京。
按照豆瓣上的剧情简介,这四个年轻人“怀揣着梦想来到北京,成为群众演员。由于群演职业收入不稳定,他们的生存面临了很多困境,于是超市、网吧、肯德基成为他们解决吃饭、休息的主要场所”,这是《卤煮》的公关之辞。而实际上,作者在面对公众时无法袒露的,是《卤煮》这件作品在面对人之深渊时的直接性:东北在大街上对女性揩了一把油,然后装作神经病跑走;小宝在超市里偷开一罐饮料,喝了一小口再拧紧;几个人每天轮换着去饭店吃霸王餐;骗一个看似有精神障碍的女孩谈恋爱;在镜头面前大喊“我是人渣”······
从豆瓣短评及FIRST影展上观众的反应上来看,无论是出于生存,还是仅仅源于生活的无聊,没有任何一部纪录青春的电影会像《卤煮》这般赤裸裸地直接展现恶之平庸,并且不被大部分观众接受。
我不认为这些年轻人就是所谓的“北漂”,因为就这部纪录片所传递的信息而言,这些年轻人在任何大城市都有可能存在——深圳的三和、巴西的贫民窟、欧洲的难民营······这并非单一的地区性现象,任何在原有社会分崩离析、城市消费文明汹涌而进的情景下,都有产生这类人群的可能性。
在“贵州”的老家贵州农村,年轻人大多流入珠三角地区打工,全球资本主义工厂正在制造一种“结构性必需品”——廉价劳动力,而这廉价劳动力的血库来源正是农村欠发达地区的年轻人口。倘若《卤煮》中这些向往进入影视圈的年轻人不选择进入这种“新型奴隶制”结构中,很大程度上就会成为大城市的“食腐者”。
违反社会公德当然是一种恶。《卤煮》中这些年轻人的行为甚至越过了法律边界,但他们不被大部分观众接受却不仅仅是“食腐者”本身的悲哀。“现代行政体制的重要任务就是道德去技能化”(《流动的恐惧》,齐格蒙特·鲍曼),对于经过现代文明规训的中产阶级公民来说,道德就意味着遵守眼前的规则,而不需要做出任何道德判断——这只会徒增思考的成本,长此以往人们就会忘记道德存在的依据是对人性中恶之深渊的限制,并因这种忘记而忽略掉人性中恶之深渊的存在。
他们不承认这种“恶”随时随地发生的可能性和普遍性,因此放映现场的公民便会将纪录片中违反规则的行为迁怒于这些年轻人身上,进一步地,他们会将这种怒气发泄在影片身上:导演才是邪恶分子,为什么拍摄这些给我们看?
而推断出此结论的读者便可借由此安慰自己是善良的、纯洁的和美丽的——其背后是一种强大的自恋。许许多多的自恋构成了这个伪善的时代,这也恰恰是直面深渊的当代独立电影处于边缘地位的原因。
在长达三个小时的凝视中,我也对《卤煮》中的“食腐者”感到恶心。这些躲在北京烂尾楼里抠脚趾中黑色污泥的人、这些在超市中“撸”来“撸”去的人、这些在肯德基过夜并且大喊大叫的人……城市文明的过剩生产是他们有“腐”可食的原因。
对进入有序城市生活已久的观众来说,他们中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犯罪分子。于是下意识地,观众公民们首先是否认:“不,这些人的生活与我无关”。然而当北影厂、肯德基、剧组等这些联结城市文明和影视制作现场的文化符号出现在电影节屏幕上时,观众会发现他们离自己如此之近。下一步是产生愤怒的否定:“这不是自由,自由意味着承担责任”。然后就是冷静下来地思考。
但民意指向却高度分裂。有人认为应该对这些“食腐者”更多地敞开和提供资源帮助,有人会思考地域系统哪里出了问题,有人计划建造血汗工厂或精神疗养院,有人则会提议建造监狱······但所有内容的最终目标都是消灭这一类人群的存在形式。
“我们是否应为此制定一个人口清理计划?无论以哪种方式。” 当话题推进到这一步时,才发现每个人心里都在建造一座奥斯维辛集中营。《卤煮》中的四位生命个体:“大个”“制片”“小宝”“贵州”,在此意义上,是四个流落在此的难民。
“大个”以身体为来历取外号,“贵州”因其所在地域,“制片”按照职业期许,“小宝”更像出于情感呼唤的乳名,四个来源不同的身份指称,无意间暗示了一个构成理想生命的内容:身体、家乡、职业、亲人。然而这一切都在现实中缺席,《卤煮》将这一缺席的悖论极端化地表现了出来。
因生存去卖血,是健康身体的缺席;在大城市漂来漂去,是家乡的缺席;在镜头前抱怨家人不理解自己,实际上是亲情的缺席;而当四位年轻人徘徊在北影厂这座“城堡”周围,作为“土地测量员”的他们,则是个人在职业理想面前的缺席。《卤煮》将这些缺席和带着肉欲的生命共同展示,从而呼唤了个体生命的回归,用一句诗性的语言来阐述:“让一个人从墓穴里走出来。”(《晚与深》,策兰)
呼唤个体生命的回归,有必要谈论的是人性的深渊是否可以被拯救,是否值得被拯救,以何种方式去拯救。导演在冷静地拍摄他们违反社会公德的平庸之恶时并没有给出具体性的答案,甚至让观众感受到绝望。但影片中一个细节至少可以让我一厢情愿地相信他们并非十恶不赦——“大个”和“制片”因为没钱去参加了截访、拆迁的打手工作,但第二天便重新回归到游手好闲、小偷小摸的日子,在肯德基他们对着镜头交代了自己没有继续充当打手的原因:“因为做噩梦”,梦到家里房子被强拆。
北京的“过剩”,不仅就物质文明而言,还有大环境下的文化过剩。那些艺术语言圆滑、表达上无病呻吟的作品,过分强调形式和机巧,因此也在产品化的过程中被简化为一种经济材料,为资本或者政治权力提供合理性的支架。
在这种文化的过剩生产中,饥饿感才是作者表达真实性的保证,避免沦为无病呻吟和陈词滥调中。正如王家新先生对诗人余秀华的评论,导演徐胜永的影像也是一种“过剩时代的饥饿写作”。尽管《卤煮》的影像粗糙,但质朴、没有机心。
导演在FIRST电影节导演阐述文本中没有说这是一部传统还是反传统的纪录片,也没有说这是现实还是非现实的影像,只是说到“资金匮乏,经验不足”。这八个字是一个纪录片导演在跟着青年们一起经历左冲右撞寻找出路的漂泊生活之前,所必须准备好的一份坦诚,这份坦诚也让《卤煮》显得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美玉与石料相杂其间,共同形成了混沌的美感。
而从叙事上来讲,影片时长三个小时,这当然不是噱头或者导演无意识的选择。在观众长久地凝视固定长镜头和人物独白时,年轻人的身影也会慢慢被时间解构,荧幕变成了一个方盒子,故事在长久地审视中变得荒诞。
在网络上很难找到徐胜永导演的个人信息,这位前理工职业的独立纪录片导演,只有一个默默无闻的豆瓣账号。在《卤煮》的短评下,导演自己给影片打了三颗星,这个评分不温不火,短评内容中提到“有时候会怀疑这一切有什么意义”,而后在FIRST电影节第二场放映之前又删掉了短评。
“怀疑一切意义”,这句话看似绝望,正如《卤煮》在面对年轻人时所展现的态度一样。但悖论在于:真正的绝望者是不说一句话的。
当人性的深渊被语言指认时,言说者本身就在呼唤希望,语言本身也是在呼唤未经到来的审判。尽管这个审判没有规定具体的抵达时间,现世可能永远生活于软弱和无力之中,但言说却存在于时间里。徐胜永豆瓣账号的签名是简单的五个字:“软弱无力感”,但后面还有两个感叹号,“!”、“!”。
对话徐胜永:这种困惑、迷茫每个人都有
杨文彬:《卤煮》是一部时长三个小时的纪录片,这个时长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徐胜永:我的剪辑思路主要以时间为主,而不是以故事为主。我故意把时间线做的很长,就是把人物的变化跟着时间往前推,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煎熬。
杨文彬:所以我看片子里面用了很多长镜头,对你而言长镜头意味着什么?
徐胜永:其实就是用长镜头把生活中细微的感觉带出来。
杨文彬:咱还是先说这些人吧,我看你说这个片子对你而言只是一段生活的副产品。
徐胜永:我这样讲的意思就是为了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的拍摄不是猎奇或者掠夺式地去拍摄,所以我说人是第一位的,做片子是其次的。
杨文彬:这次First电影节上有纪录片导演在阐释自己和被摄者的关系时,谈到对于他们而言被摄者只是一个点,或者是一个线索,而你则提出了解构关系的另一视角。你当时拍摄这几个人的契机是什么?
徐胜永:当时我就是去北影厂门口附近看,跟周围的人聊天,凭我的直觉认为有一种东西存在于这儿的生活里。然后我就开始拍摄,跟他们慢慢地接触,长时间地接触,随之而来的拍摄也是一种生活。
杨文彬:你当时接触他们时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徐胜永:这是一个人与人交往之间磨合的过程。跟人交往做朋友都需要一个时间段,慢慢磨合嘛。
杨文彬:其实很有意思,有很多观众没有分清这些青年和这部影片之间的分别,把影片本身当做这些青年本身,也就是把影像当做现实本身,然后会感觉到一种来自影片的威胁。有很多观众都是北京的,他们会感觉很害怕。
徐胜永:我觉得他们只关注表层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嘛,不是说他们有多恶。在和他们接触之后你会发现他们有那样的一种方式来生活。大家可能没有深入交往,看到了表层,所以才觉得有威胁。
杨文彬:你当时剪辑的时候有预料到会有这层矛盾吗?
徐胜永:这个和每个观众的生活阅历有关。有些人因为阅历有限,对这些人的关注度不够,他有他的误解。我尽量去真实客观地呈现,但有些观众不理解,我也没办法,这是个人生活经验的问题。
杨文彬:当《卤煮》在FIRST展映后,这三个小时的影片时长和你经历的四年生活时间放在一起,你的感觉是什么?毕竟三个小时和四年之间有一个巨大的时间差在里面。
徐胜永:首先作品和生活还是相差比较大的,有些东西肯定没办法拍摄,有些也不能拍摄,它和生活其实还是相距很远。但是本质上作品可以反映出生活,《卤煮》基本上可以表现他们生活的原貌。
杨文彬:在这个片子里你的呈现方式很直接,这算是你的美学诉求?为什么会用这么直接的表达方式去做这个片子?
徐胜永:因为真实、直接的方式更能给人一种震撼。但是当时也没有想太多,还是靠着一种直觉。它是生活经验带来的,不是理性逻辑,而是这么多年你去解释世界的一种能力。
杨文彬:你觉得你的拍摄对象是群众演员吗?以前有个纪录片叫《群众演员》,很多人说想起来了这个片子。
徐胜永:他们不仅仅是群演,也不仅仅是北漂,他们的范围其实更广一些。可能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拍摄,所以人们会自然地往北漂上想。
杨文彬:你跟着他们生活了那么多时间,在影片里面我们看到了这些人是一群违反社会公德、经常做一些小恶的底层青年,你觉得社会该怎么面对这么一种人?你这四年来有给自己一个比较合理的可行之道吗?
徐胜永:我觉得至少我们应该真实的去面对他们,去承认他们的存在。因为很多人都在藐视这些人,不承认他们也是一群鲜活的生命,不管他们是游离在体制之外还是怎么样,至少大家应该都承认他们,这是做人的一点基础,这点都没有认识到,那么我们谈其他的就没有基础,无从谈起。
杨文彬:我看这部纪录片的时候,感觉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徐胜永:就是这种漂泊、流亡的状态我觉得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些。这是一种精神状态,更多的是人性上的困惑、迷茫。他们只不过体现的更彻底。
杨文彬:这种困惑、迷茫每个人都有,那他们何以成现在的样子?
徐胜永:这个可能是整个社会结构的问题。影片没有深入剖析这些,但表层的讲述也都是留给大家去思考的。我只是去呈现出来,更多的把思考留给观众。一部影片不可能囊括很多东西,如果大家能从这个点扩散出去很多面,我觉得这样就算成功了。
杨文彬:根据现在已有的反馈和评论来看,实际上这个“点”已经扩散出去了,也有很多人思考。这种反响和结果你有预料到吗?
徐胜永:如果大家去承认这群人,去思考他们的存在,就会出现这样的反响。
杨文彬:你当初为什么要拍纪录片?
徐胜永:纪录片对我而言是一种方式,我认为这种方式相比其他的方式更有力量。我想给你讲一个拍摄(这部纪录片)之前的故事。我生活在内蒙古大草原,一个亲戚家里有很多做工的,我从小跟他们这些人接触,久了也会有一种感情,他们一直处于被无视的状态。在我大二的时候,亲戚家有一个(做工的)在冬天的时候醉酒冻死了。后来我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大家的反应都特别平常,但我就是有很大的震撼:一个生命突然消失了,我感受到在茫茫草原上,他们的生命就像一棵草一样。这种感觉触动我,我心里也有一种愧疚在此,所以这是我做片子的一个初心吧。
本文首发自腾讯谷雨计划。
采访并文/杨文彬
编辑/迦沐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