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疵,可能是努力压抑自己而产生的心理疾病。
在情感咨询中,往往是伴侣中的一方来咨询室,这使得问题的解决有些难,美雅就是这样一位来访者。
好男人的人设倒塌了
美雅和阿龙认识两年多,原本打算今年年底结婚。国庆时,阿龙的发小结婚,美雅陪他回了一趟老家。因为要去当新郎兄弟团,阿龙就把手机给了美雅,让她帮忙充电。在帮阿龙关掉微信时,美雅无意中看到了他跟多个陌生女人的聊天记录。
最初,美雅看到阿龙的联系人里有个漂亮女孩的头像,点进去发现,是刚通过没多久,用附近的人添加的,还没有聊天记录。再点进他的朋友圈,都是一些性感女人的照片,还写着“加v芯”。
好奇心让美雅继续翻看下去。原来,阿龙添加了好多陌生女人,有的聊天记录还非常露骨:想要和对方一夜情,他一晚可以做好多次,问对方技术怎么样……
他和这些陌生女人聊的全是这方面的内容,有的发了照片,有的甚至发了视频。美雅看了他们聊天的时间,有不少都是深夜,而那时她就躺在他旁边,睡着了。
“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好男人,我始终无法相信他会这么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也无法相信这些话都是他说的。”当听到“好男人”这个词时,我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和她聊一聊未到场的阿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美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他们相处的一个细节说了起来。一年前,美雅和阿龙开始同居,但性爱次数很少,一个月都没几次。有时候,美雅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欲望太强,因为阿龙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需求。她还一度怀疑阿龙是不是生理有问题。美雅问过阿龙,男生不都很想要的吗?他说现在是事业上升期,要赚很多钱,要为两个人的将来努力,“他说要给我一个安稳幸福的家,这也是我喜欢上他的理由。”美雅说,阿龙是个传统专一的人,待人接物也很有风度。而且,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说黄段子,走在街上也不会盯着美女看。“朋友都说我捡到宝了,可现在,这一切都随着这些聊天记录轰然倒塌了。”
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说到这儿,美雅的情绪有些失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我朝夕相处的人。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我点头:“从这些表现来看,的确有明显的两面性。”得到我的回应后,美雅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美雅告诉我,阿龙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非常憎恨他父亲。父亲在他念小学时外遇,后来就和母亲离婚了。母亲每天都哭,每天都跟他抱怨父亲。那时候,家庭条件也不好,母亲辛苦工作抚养他长大。他告诉美雅,自己绝不要跟父亲一样,不能让老婆孩子受苦,他要给美雅稳定幸福的家庭。
等他发小婚礼结束后,美雅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他还不承认,但这事没法说得过去,他只好承认。其实,在此之前,美雅就看到过他添加附近的人。当时,他说现在的手机有这么多功能来增加社交活动,他得好好学习一下开发产品的思维,美雅当时相信了。可这次不一样,他跟那么多陌生女人互动,而且几乎都是他主动加的,聊的还是那么赤裸裸的话题。他解释说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太大,让美雅别瞎想。“我也不想瞎想,但从他和这些女人的聊天记录来看,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面,但至少在精神上,他出轨了。”
假期的那几天,美雅彻底崩溃了,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后来实在受不了,就买了车票提前回来。“我真的很在乎他,也想给我们的关系一个机会。他不断地向我认错道歉,求我原谅他。他说最近工作压力大,又说起我们最近常闹别扭,他只是想宣泄一下情绪。但,这能说得通吗?我不断地说服自己他是愛我的,可我的内心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他如果爱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伤害你?”
其实,在这件事之前,美雅因为吵架也想过分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分开。一来,她投入了很多感情在这段关系里,怕自己放不下。二来,觉得自己年龄不小了,再去处对象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三来,现在分手牵扯到的不仅是感情的问题,因为年底要结婚,他们还凑钱买了婚房。
“我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选择原谅,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够回到以前。如果选择分手,我们都已经打算结婚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我又该如何向他们解释,难道告诉他们我的未婚夫是一个如此龌龊的人吗?”美雅说。
无疵,反而可能是最大的问题
我能深切感受到美雅的矛盾和纠结,但需要咨询的不仅是她,还有她的未婚夫。在他做心理咨询之前,我想,美雅和阿龙并不大适合结婚,如果仅仅是为了面对亲友而结婚的话,那么她以后的婚姻生活可能会面临更大的问题。
阿龙的确有分裂的成分,但未必是人格分裂,而是他惯有的心理防御机制。这是他隐藏很深的一面,他并不一定是故意要欺骗美雅,很有可能他也不能接纳自己的这一部分,所以,他也不想让美雅知道。只不过,被压抑的阴影总会在某些时候表露出来。就像美雅说阿龙是个很传统专一的男人,不抽烟喝酒,不说黄段子,走在大街上更不会看美女一眼,这似乎有一点儿太过正统了。心理学上这是一种心理防御,叫反向形成。意思就是,把无意识之中不能被接受的欲望和冲动转化为意识中相反的行为。就是当你的欲望不会被自己的意识接受,你又很担心自己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会把欲望压抑下去,并且以相反的行为表现在外在的行为上。
人有性欲是非常正常的,而阿龙会在未婚妻面前压抑这个部分,却在陌生的女人面前肆意宣泄。他这么做,可能恰好是来自他和父亲的关系。他的父母离婚之后,他从母亲那里听到了很多对父亲的抱怨,也看到了母亲的辛苦,所以,他绝对不要做一个和父亲一样的人。在他看来,可能对性的欲望就是对父亲的认同。所以,他要不断压抑自己对性的欲望和冲动,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变成像父亲一样的“坏人”,尤其是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做“坏人”。所以,他跟美雅在一起的时候,不让自己有性冲动,也会努力地压抑自己对美雅的性欲,以免让自己感到羞耻和内疚。这种压抑甚至都到了让美雅觉得他生理有问题的程度。
因此,在形式上,他一切都在朝着和父亲相反的方向走,努力工作,给妻子孩子安稳幸福的家。同时,这也是对母亲的忠诚,就是在情感上要和母亲站队,因为父亲是坏人,是母亲所讨厌的,他也要一并排斥。但这只是形式上的,他的内心还有一股很强的动力,他对性的欲望是来自生命的本能。只不过,他用这些防御机制把它给压抑下来,而这些被压抑下来的动力就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出来。于是,他在网络上、在陌生女人那里,把面具通通抛掉,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欲望。因为在陌生女人面前,他不用产生内疚感和羞耻感。
也许,他是喜欢美雅的,只不过他对自己有很严重的压抑。这种压抑是他所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面。也许,心理咨询能够帮助他看到,他对父亲的反感是如何影响到他现在的感情和婚姻的,他对母亲的忠诚是如何牵绊到他现在的生活的。只有当他正视了这个部分,可以接受自己了,他才不需要通过扭曲的方式来释放自己的欲望,他和美雅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每个人都期待另一半是完美的,但殊不知,人无疵不可交。“疵”在这里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否能够接受自己真实的部分,哪怕那是“疵”。而无疵的人,可能就是努力压抑自己而产生的心理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