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小学位于一座山下,山上绿草茵茵,桃树遍布,一条小溪流过,两岸垂柳依依,一架水转筒车缓缓地转着,远方,群山含翠,近处,一个集市热闹非凡。桃源村小学很小,只有两名老师,一名校长,几十名学生,学生都是村里的孩子。两名老师都是外地人,一个叫秦天,一个叫陶宏亮。教学房的后面是宿舍和厨房,两位老师平时都是住在学校里。
房间里的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起,床前放着两双拖鞋,柜上放着两个茶缸,茶缸里是两支牙刷,靠墙有两张同样破的书桌,两把椅子,墙角的铁丝上挂着两条毛巾,旁边有两个柜子……所有的东西都成双成对,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陈旧,一样的破烂。
墙壁上挂着两个人当兵时的黑白照片,已经泛黄,一个是秦老师,另一个是陶老师。两个男人在这破房一住就是二十年
那一年。秦天十八岁,参军入伍,正逢 “对越自卫反击战”,他从陆军部队改编进空降兵师。1984年至1989年的两山轮战期间,秦天经历大小战役百余次,目睹无数战友热血洒在了前线土地上。
每个空降兵都听说过一句话:伞兵生来就是被包围的!
“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空军很少参战,只在战争后期为摸索军事经验进行过为数不多的几次空降兵实战。秦天是第一次进行夜间跳伞,临时混编的伞兵们穿过黑暗往下跳时会互相叫喊,他听到了一个名字:陶宏亮。等到跳伞的指示灯亮起,他纵身一跃,呼啸着往黑暗中跳下,也许是一种天意,他和那个叫陶宏亮的伞兵缠绕在了一起。
两伞相插缠绕,是跳伞中很危险的空中特情,如果不及时釆取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
陶宏亮打着手势大喊:“你插在我伞中,你先飞,别管我。”
秦天拉开飞伞和手柄,主伞瞬间脱离,然后用力拉开胸前的备用伞。
此时,高度已不足五百米,秦天很担心陶宏亮能否安全着陆,幸运的是陶宏亮也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掉主伞,打开了备份伞。
然而一落地,他们两个人就被敌方包围了。当时的任务是破坏敌方交通枢纽和通信设施,所以只配备了轻武器,秦天负伤,他们被敌军追进了一个村庄的废墟,在一个汽油桶里躲避了三天。吃完仅有的食物,夸张地说,两个人只能靠自己头发里长出来的蘑菇生存下去。
那生死与共的三天里,因为汽油桶里空间狭小,两个人不得不以互相拥抱的姿势度过。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场禁忌之爱。
我们无法得知那三天里,他们两个人想过什么,说过什么。如果不算是亵渎爱情的话,应该说,他们爱上了对方,甚至自己都不知晓。
三天后,陶宏亮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将因负伤和饥饿而奄奄一息的秦天背回了己方医院。
三年后,两个人已经退伍,秦天回到家乡当了一名义务教师,陶宏亮开了一家摩托车维修店,他们天各一方,写了很多很多的信。
两个男人之间,打开一扇门,到底需要多少年?
在那些信中,有过什么含蓄委婉的表达,有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内容?
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需要穿透多少乌云,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他乡有人吹箫,他乡菊花泛黄。
两个人都没有结婚,有一天,学生们突然发现秦老师无缘无故地披麻戴孝,没有人知道原因-陶元亮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过了几天,学生们多了一个老师:陶老师。
两个男人住进了这个有些破碎的房间,修补裂缝和窟㝫,从此,就是二十年。他秦天和陶宏亮一起种桃子,一起除草,一起吃饭,一起在山间漫步,两个人从青年到中年,就这么一路走过他们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