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全媒体记者 王春燕
在胶州市区,经常可以见到一个爽朗健谈、笑容满面的中年女子,牵着一个身材瘦削但硬朗挺直、双目失明的中年男子在街头走着。男的是特等伤残军人,他们这样牵着手,走过了风雨相守的36年。
江素凤和徐嘉庆
近日,刚刚获评“2023齐鲁最美退役军人”的徐嘉庆的事迹鼓舞了很多人,除了他自强的精神,他背后的爱情故事同样令人感动。七夕临近,记者走进胶州市徐嘉庆盲人按摩研究所,听他和妻子讲述了他们相识、相恋到相守的故事。
“假小子”“大个子”
陪床陪出来的缘分
“徐老师,我对象脖子不舒服,您帮忙给按按”“徐老师,我的腰扭着了,麻烦您给看看”……近日,几经辗转,记者来到胶州市常州路一小区里的徐嘉庆盲人按摩研究所。徐嘉庆身材瘦削,腰板挺直,说话的语气温和而坚定。刚刚吃完午饭,顾客就纷纷登门,徐嘉庆忙得不亦乐乎,妻子江素凤就在一边料理家务,帮忙照应客人,她开朗、健谈、勤快。
徐嘉庆给顾客按摩
说起他们的爱情故事,江素凤一下打开了话匣,徐嘉庆在一旁忙着,脸上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
江素凤收拾家务
1986年,二十岁刚出头的江素凤在胶州市一家制钉厂上班,厂里一个同事因工伤住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5医院进行治疗,江素凤被安排去陪床照顾。骨折的同事经常会疼哭,上一拨陪床的同事告诉江素凤,“她只要一哭,你就叫隔壁病房的大个子吹口琴给她听,她就不哭了。”
这一天同事又哭了,江素凤想到上拨陪床的同事给她的妙招,但想到自己跟人家不熟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就在她纠结时,同事开始自己吆喝了,“大个子!大个子!”不一会儿“大个子”走了进来,摸索着到门口凳子坐下,什么也没有说,就开始吹口琴。果然同事就不哭了。
这个“大个子”就是徐嘉庆,1983年18岁的他怀揣着从军梦想应征入伍。1984年底,徐嘉庆所在的部队接到任务即将奔赴老山前线作战,他被安排在后方养军马。“我要上前线!”徐嘉庆主动找到了连长。1985年春节刚过,徐嘉庆随着部队到达前线,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双眼被弹片击伤,左臂、右腿等多处被弹片炸伤。这年11月,徐嘉庆转院至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5医院进一步治疗。
从小就对军人很崇拜的江素凤得知了“大个子”的英雄事迹后很是感动,本来就高大的“大个子”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时间长了,这个坚强、热心的“大个子”变成了“徐大哥”。
住院的日子多少有些枯燥和乏味,有空她也会过去陪陪徐大哥,听他讲讲军旅故事。熟络之后,徐大哥说,“屋里太闷了,陪我出去转转吧。”江素凤自小在胶州长大,又活泼好动被人唤作“假小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于是有空就和另一个陪护带他出去转转……
因为徐嘉庆看不见,江素凤就让他把手搭在肩膀上领着他溜达。时间一长,闲话就传出来了。单位工会主席找到江素凤的嫂子谈话,让嫂子劝劝注意一下影响。江素凤一听急了,“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我们都知道徐大哥老家有对象,就是带徐大哥出去散散心,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两个人出去逛街,还有一个陪护呢。”
受伤后遭遇退亲
一句承诺促成姻缘
在这以后,江素凤减少了和徐嘉庆的互动。后来忍不住打听,得知徐嘉庆在老家定了一门亲事,未婚妻听说徐嘉庆负了伤,便选择退了亲。
等徐嘉庆从老家回来后,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不吃不喝,而且谁也不见。没办法,陪护人员说,“要不让8号床的‘假小子’来劝劝吧。”
江素凤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徐大哥,徐大哥……”江素凤过来拽拽徐嘉庆的被子,“大热天的你这是干啥,别把自己捂着。这屋里没别人,你先从被子里出来,遇到啥事了跟我说说。”
于是,徐嘉庆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眼睛都哭得没缝了,脖子上都是红红的痱子,把江素凤吓了一跳。徐嘉庆把经过跟江素凤说了,说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战场上没被打倒,这点事就过不去了。”江素凤劝解道,又笑语:“找个媳妇愁啥,光我们厂的女性就一百多号呢,包我身上了。”听到这,徐嘉庆说,“不是,是俺娘三天白了头,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后来,看到俩人相处这么默契,护士长有意撮合两人。看准时机她对徐嘉庆说,“假小子不是说给你找个媳妇,你得找她要去。”“实在人”的徐嘉庆在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找江素凤支支吾吾地要媳妇,“你不是说要给我找个媳妇吗?人家都说咱俩,你觉得中不?”当时江素凤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觉得他脾气挺好,说自己做不了主,得回家问问。
十指相扣的手
江素凤回到家把这事一提,立即遭到了全家的反对。嫂子劝道,“结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哥哥当公安,家里大事小事我都得扛。你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能行吗?衣服都不会自己洗,饭也不会做,能行吗?”母亲也心疼女儿,一狠心就让江素凤嫂子跟厂里请了假,把女儿锁在房间里让她冷静冷静。
被关的几天里,江素凤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且,护士长又帮忙找了组织协调,做通嫂子的工作,又去说服江素凤的母亲。看到女儿心意已决,母亲提了三个要求:不准离开胶县,女儿的工作要有保障,结婚后遇到事情了找你们不能不管。
就这样徐嘉庆在胶州留了下来。1987年秋天两个人组建了家庭,部队给徐嘉庆在胶州市一小区安排了一处60平方米的房子,市武装部、妇联、街道办事处赠送了他们床铺和几件家具,岳母缝了几床被子,加上他们买的锅碗瓢盆和一个蜂窝煤炉子,小家就这样“拼凑”起来。
为减轻妻子负担
学习按摩开起诊所
结婚后一开始生活过得很拮据。由于家里琐事多,江素凤经常要跟厂里请假,别人能赚五六十块钱,她只能赚三十七八块钱。冬天为了节省运费两人自己去拉煤,江素凤再把一吨多煤分装在袋子里,一袋一袋扛到楼上。徐嘉庆左臂桡神经在战争中被炸断,左手无法拿东西,很多事就只能落在江素凤身上。
徐嘉庆告诉记者,当时手榴弹就是在自己身边炸的,身上弹片很多,右腿小腿因为弹片发炎了,去医院也是江素凤把他背上去的。100斤出头的江素凤背着160多斤的他,让徐嘉庆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中的合影
婚前从来没做过家务的江素凤在婚后发面、炒菜、洗衣、生炉子手到擒来,怀孕了挺着肚子还骑自行车走七八里去上班,这让徐嘉庆很是心疼、也很愧疚。徐嘉庆默默下定决心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减轻妻子的负担。
1990年,徐嘉庆怀揣着满心希望来到青岛盲人学校,一边学习盲文,一边学习中医推拿。周末他也不休息,一遍遍摸读盲文书籍,经常独自学习到深夜。经过3年的努力,徐嘉庆拿到了青岛市中医执业资格证。
1993年,徐嘉庆回胶州开办按摩保健所。江素凤把一个五六个平方米的小房子粉刷了一下添置了几件家具,就是徐嘉庆的工作间。环境很简陋,按摩一次只要2元。开始的时候生意很惨淡,有时一个星期都不见一个客人。
1997年,不服输的徐嘉庆再次出发踏上了去往深圳的进修之路。经过这次进修学习,推拿手法得到很大提高,渐渐地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生意一天天好起来。
对待病人他更是一丝不苟,经常有小孩子关节脱位,就是半夜他也赶紧开门帮忙复位。如今的这份工作不仅是一份谋生的工作,也让他再次找到了人生的价值。他说,“行医者,只要帮助人家解除痛苦,看到人家幸福,自己就快乐。”
采访中,江素凤眼神始终不离开他,望向他时始终充满着爱意。江素凤说自己没有后悔过,从“大个子”到“徐大哥”再到“老徐”,她愿意继续陪自己的老徐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