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是唐山大地震46周年纪念日。在这场大地震的抢险救灾中,涌现了千千万万个抗震英雄。其中,李玉林最富有传奇色彩,他飞车直奔北京,第一时间向党中央报告地震灾情,为中央部署抢险救灾至少抢出了一个白天的宝贵时间。他的英雄事迹至今广为传颂。
李玉林,十五岁当兵,在部队是一名汽车兵。服役10年,被分配到唐山开滦煤矿工作。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发生后,时任开滦煤矿工会副主席的李玉林,从家里的地震废墟中爬出来,就向矿区跑。他路过父母住处,顾不得抢救亲人。
他跑到矿上,触目是倒塌的建筑,无水无电,一片凄惨的景象。这样的重大灾难,最需要党中央派人民军队来。他看到工友崔志亮开着救护车,立即命令:“上北京,向毛主席报告唐山地震!”他与武装部干事曹国成、矿友袁庆武四人一起,科学选择安全路线,驾车直向北京奔驰。
在中南海,中央领导一一拥抱李玉林,个个热泪盈眶,听取灾情汇报,确认地震中心位置。李玉林建议派部队、救护车、医疗队尽快到唐山。党中央果断决策,动员全国力量支援唐山抗震救灾。
李玉林是最早向中央报告具体灾情的人,他为抢救千千万万个同胞的生命安全做出突出的贡献,但他包括父母在内的14位亲属被地震夺去了生命。
李玉林飞车进京报告震情的故事,感动了全国无数群众。在2014年年去世之前,他曾先后接受过国内外500多位记者采访,做过近千场报告。
新华社记者摄。
2006年,在纪念唐山抗震救灾30周年的大会上,李玉林受到胡锦涛总书记接见。当他向胡总书记报告自己的名字时,胡总书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地震之后到北京向党中央报告灾情的人,你很了不起,你给唐山人民立了功。你是公而忘私,舍小家顾大家的典型,历史是不会忘记你的。”
我在旧书市场收藏到1976年李玉林报告会的记录稿,以及他撰写的回忆录《我的六十年》等资料。这里,全文发布李玉林的演讲报告。从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政治环境、社会风尚,人民群众的思想境界;众志成城,抗震救灾,血与火的英雄故事感人至深,经久难忘……
李玉林报告手稿。
首长、同志们:
首先我代表我们矿全体职工、家属,对亲人解放军和医疗队来灾区救死扶伤表示感谢。下面,我就把我们几位同志在北京找毛主席、找党中央报告唐山灾情的经过向同志们汇报一下。
7月28日凌晨,我在家,当时不值班,3:40分,我就听到“轰轰”的雷鸣声,从远道而来。我的房子抖动,我马上意识到是地震。我连忙把我们小四一把抓起放在炕下,我爱人和我连忙趴在炕根下(因为去年营口地震宣传,有些常识)。
这回唐山地震是怎么一回事?其说不一。我们感觉是这样的:这次地震,先是垂直跳动,每次跳起来半公尺,我趴在地上有这么四五次,然后南北晃。当时就听整个唐山一个“咣”的一声,然后就是死一样的静,什么声都没有了。我们矿六采区的王心德同志,他看了整个过程。他下班刚从浴池出来,就看見对面六层楼向一边倾35°,再向南倾35°,这么两次就“轰”的一响倒了。转脸一看,身后的浴池也完了。劳动模范王玉祥要上班,走在✕体路,骑着一辆自行车,他就看见前面的柏油路,像水波浪一样,一起一伏,而且天空和白天一样亮,伴有闷雷声,结果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发现自己从自行车上被抛出六七米远。
这次地震的破坏是极其严重的,来唐山的同志都看到了。后来李先念副总理问我伤亡的程度,我当时是无法回答。我们家属楼38栋、32栋地震后一塌到底,从4楼到1楼压得扁扁的,有三栋倒塌一半,伤亡也是很大的。处于这两楼之间的还有三栋,我家就是这三栋的。当时地震后,余震仍在进行,我一猜想,我得赶忙出去。我就推我小四一把,发现没事;我又推我爱人一把,发现她也没有死,我就让她带孩子出去。这时我爱人吓怔了。我动了动身子,扒开周围碎砖石,再想大动起来。不行,因为有三大块预制板和槽形板把我们盖住了,房边的门也砸扁了。我在地下一想,我的楼都倒了,矿里情况怎样?我得赶快想法出去。
矿井下有数万人,他们又怎样呢?阶级感情把我的心扛在阶级兄弟身上。我不能再趴在地上,我要出去。我好不容易弄断门的板子,把孩子从小孔塞出去,然后我让爱人挤出去,接着我也出来了。出来后,我和爱人讲,你赶快把孩子带到街道的路上,我要去厂里看看。说完,我一鼓劲向南奔去,因为南边有我的厂啊!因为南边有我几万名阶级兄弟还在井下,因为南边还有我们党的机关。我要首先了解厂的情况。后来,有人说我心里没有家,我当时想,没有厂里的大家,哪有我这个人的小家。解放了,我们的开滦工人翻了身,做了主人,我也有了家。没有社会主义,没有毛主席,能有我这煤黑子的家吗?
今天,自然灾害给我们社会主义祖国造成的损失,我一个工人、共产党员的心啊!我没命地向南跑,我要向党汇报。在我向厂里跑的过程中,在快到大门时,我听有人叫我:“老李!”我一下停住了,“谁啊?”“老李,我这有个孩子,刚才叫喊,现在没声了,我也搬不了这么大石头,快帮我。”当时我心里急于想知道矿上的情况,老张喊我要救这个孩子,我心里有些矛盾:救孩子吧,准误我去厂里的时间,还不知厂里现在有人组织没有,损失有多大?不救孩子,见死不救不是共产党员的品质。这孩子是革命的后代,革命接班人,我要救他。我和老张说:“我们快些,这孩子很危险了。”当时我也不知哪来的劲,几百斤重的预制板让我给翻了过去,然后就翻转、搬石头。这时,这半个楼在余震中直向“掉掉”(俗话)。我和老张讲,看样子这半个楼还要倒,快些,不然,我们三个都得砸死。这时,孩子母亲我们已摸到了,可是她已经死了。我又摸一下,摸到了孩子。这时孩子又哭几声,我顺着两个石板缝跟孩子讲:“孩子,你不要哭,你忍着点吧,叔叔把你从这石缝拉出来,因为时间不等人啊!”孩子说:“叔叔,只要你把我拉出去就行。”我和老张就这样拼命把孩子往外拉。孩子出来了,但孩子受了伤。救出孩子,我说:”老张,我到局里去,你看着孩子吧。”说完我就像疯子一样往厂里跑。后来,我知道我们刚离开了三四分钟,那座半边楼就砸下来了。
要说像疯子,我和疯子差不多。地震后,我只穿着一个游泳裤头,也没有背心,浑身都是汗。我顺着铁路往厂里跑。因为大路都堵住了,铁路两边建筑物不多。由于煤矿大震,迎面扑来,都是煤末子,我满脸满身都是煤灰。当我跑到救护队时,连最熟的人都不认识我了。我一看救护队还剩一些人,当时我问:“我们党委有没有人?”他们讲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连忙向那边跑去。看到两个办事员,还有一个砸在里面直叫。上边两个人一看我跑来了,说:“李师傅,下面还有一个人,我俩怎么也弄不出来,怎么办呢?”我问:“你在里面怎么样?”他说:“我一点也没有伤,就是出不去,能把上面这块木头梁搬一下,我就可以出去。”我说:“你不要着急,并告诉上面两个人,你们先救着,我得到总矿组织人去。”他说:“中!”跑到总矿党委,没有一个人出来。我站在倒塌的楼顶上想,没有党的领导怎么办?我们工人阶级要有组织啊!我忽然想到,对面就是市委,找到市委也就有了党的领导。可是市委驻地一样使我失望。我的心啊,万分难受。这次地震把我们党的组织全都破坏了,我像没娘的孩子,东一头、西一头撞。在唐山我没有温暖,我想到了北京、毛主席!我只有到北京去,找党中央,让毛主席快知道我们的灾情。
我站房子上想,这次地震破坏性大,采取正常通讯联络是不行了。我只有找毛主席去,向他汇报唐山灾情,求得党中央对灾区的直接领导。我只有到北京,找毛主席。因为毛主席、北京城和我们工人阶级心连心啊!我打定主意,但没有汽车怎么办?这时保卫组老曾跑来拉着我直哭:“老李,你看我们怎么做?”我说:“你家怎么样?”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刚从值班室出来。”我说:“唐山发生这样大的灾情,现在我们只有到北京去,找毛主席。”他说:“对,找毛主席去!”正在这时,从井口开出一辆矿山救护车,年轻司机小崔,我连忙问小崔:“你从矿井口出来干什么?”小崔说:“矿井口的一个工程师、六个区✕长及六个工人统计员都砸死了,我原认为矿上发生瓦斯爆炸,赶忙开车回来叫人。当我走出两公里,才发现路旁两边楼都塌了,我明白是地震。我连忙赶回矿里。”小崔问我:“李师傅,你说怎办呢?”我告诉小崔,我想到北京去,只有党才救得了我们。小雀说:“中!我们赶快走吧,快上车!”小崔是七三年复员战士,他不愧为解放军培养的战士,他完全支持我们去北京。这时机电组袁庆武同志也跑来,他一问,也要去北京。我说,那就快走吧。就这样,我、小崔、老曹、老袁四人开车向北京出发了。
刚走了一段,后面跑来一个老头,我一看,原来是矿上老处长。他一听我要去北京,特别支持,他说:“你放心吧,快去!”我说:“你在家要做三件事,1、把现在所有活着的机关干部、工人组织起来,主要是救人,抢险救灾救人。2、保护好矿井的通风、制氧设备,防止敌人乘机破坏。3、解放以来,我们堆积了大量的对敌斗争✕✕,一定要把档案保护好,这是对敌斗争的宝贵财富啊!”老处长说:“你放心吧,我马上组织。”到后来,我才知道,老处长说马上组织,结果四个小时才组织起来,因为我们矿的多个武装民兵全牺牲了。
车开动了,我就问小崔是不是党员?因为我知道老曹是武装处长,是党员,老袁是劳动模范,矿采区副书记,小崔我不清楚。小崔说:“我是党员。”我说:“你什么时候入的党?”他说:“72年在部队。”我说,“好,我们四人,四人都是党员,这样我们就好统一思想。”我说,“在去北京的路上,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情况可能发生,共产党人就要不顾一切,敢于牺牲,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就要把情况反映给党中央,报告给毛主席。”我原认为小崔年轻,我说:“你有什么困难吗?”他说:“李师傅,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只是我的家,我路过时连看也没有看,也不知怎样?但想到给党中央早点报告,早一分钟让毛主席知道,唐山就早一分钟免遭痛苦,我的家还算什么!”我们的小崔,不愧部队锻炼出来的年轻党员,我们的小崔不愧为工人阶级的一员。我说:“对,我们没有别的方向,只有向着北京开。”
1953年,李玉林(挎包者)在部队时与战友合影。
车开了,发现路线不对,平时行车向北京都是走北路,今天我想到走北边公路,沿途桥多,桥长,地震的波及一定对它们有影响。事实证明,我们的想法是对的。我认为只有走西路绕,这样虽然多走30公里,但桥少,短。同志们,我是军人出身,以前在部队开过车,在摩托队什么空中射枪,越障碍,越短墙,我都开过车子干过。我知道,我们只要把汽车时速放在65公里以上,一般短桥我完全可以越过去。虽然有点危险,但想到要向毛主席汇报,什么都不顾了。就这么定了,4:9分开到招待所附近,这时我更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儿有9个招待所,平时住宿也有5000人,但地震我开车路过,发现活着跑到路上的不到200人。看到这些,更加使我把车开快些快些再快些,早一分钟,再早一分钟……
从唐山到玉田一段,我们停了十九次车。每到一个村庄,贫下中农都堵住。当时他们一看救护车,以为我们是从唐山来救他们去了。我们也救不了。我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只有自救,唐山比你们严重。我们就是要向党中央、毛主席汇报灾情去。贫下中农非常通情达理,即时马路上让出一条道,死人搬过去,伤员扶路边上去,并嘱咐我们越快越好,早些让毛主席知道。到玉田停19次車,做19次工作,受19次教育。
在玉田我找到县委书记,想通过电话联系。这样比我的汽车跑得快。县委书记告诉我们,电话早已中断,无法联系。他问唐山灾情,问地委如何?我说地委不知,市委是完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位县委书记不愧是党的好干部,他不顾个人与家庭安危,组织抢救队,抢救比玉田县更严重的唐山地委,共产主义“公”字精神放光芒。我也知道了地委九个常务死了七个。
从玉田开出后,路也好一些,我的心总嫌车子慢。我一看小崔专心致志行车,但我考虑小崔毕竟年轻,再要车子再快些。我把小崔让到一边,我来开。一摸方向盘,我恨不得一脚油门到底。最快时我开到90公里/小时,一般都在70公里/小时。
我跑到蓟县,仍然找通讯系统。但蓟县县委告诉我们,他们和天津地区电话也不通。没有办法,我们还要继续开。这时,正好遇到地震局的同志。
说真的,对地震局的人,我一看他们,我的气就不打一处冒,对他们我有意见。他们开来两辆车子,一辆准备在蓟县继续监視震情,一辆在查找中心。他们这时还不知道地震中心。当他们知道我们从唐山来,拉住我们问:“唐山怎么样?”我讲:“唐山全完了。”他说:“你能把唐山地震经过给我们讲讲?”我哪有功夫给他们讲去,我讲:“我要去国务院说去。”这时过来一位领导同志,他说:“这样吧,你们跟我们一个人去唐山去,你看如何?”我说“中”。老袁是个劳动模范,让老袁带他们回唐山。他们地震局一个老卞同志上我们车去北京。
快到北京了,我和地震局老卞同志在思想上不统一,发生了分歧。他要我们去地震局,我要去中南海。他说:“你们几个人去国务院,根本不会接待你们,跟我们去地震局把详细情况写出来,制出报表上报这样才行。”我说:“我相信中央会接待我们。”就这样你也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但我心里清楚,方向盘在我手里,我想往哪儿开就往哪儿开。
到通县路就宽了。在长安街上,我让小崔把警报器拉响。本来应在大车道上,我却跑到小车道上,見车就超。到了北京,我只知道天安门那边那个红门是最高机关,我就把车子开到那儿,离门口20多米下来。我一停,从门口一下跑出来两个班的解放军。过去我来过北京,就看有两个站岗的。这一看,我一下就害怕了,他们荷枪实弹对着我们,把车子团团围住,查问我们要干什么?这时,跑来了四个民警,说你们为什么要把车子停在这儿,说着拉开了我们的车门。他们一看我就笑了,我满头满脸都是煤灰,穿个三角儿裤头,赤着脚。他们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我说:“我们是到国务院汇报唐山灾情的,我们不知道中央在哪?就知道最高机关在这儿,就把车开来了。”警察说:“那你们到国务院接待站去,府右街……”
8.06分到国务院接待站门口。这时,路上人们已上班了,我看了一下时间,除去在玉田、蓟县等处停车时间,我们在路上用了2小时零17分钟。到了门口,我下不去车了,我们老曹和小崔穿着衣服,老卞更是衣帽整齐,我这个小泥人怎么能下车?大街上来来往往正上班呢。我急忙找了件车上的破大衣披着下车。
传达室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讲:“你们干什么呀?”我说:“我是从唐山来找首长报告地震灾情的。”那位老头说:“那你去地震局汇报去。”这时我气得要命。这时,老卞同志劲又来了,说:“怎么样?国务院不会接待你们的,快跟我去吧!”我没有理会他,和那个老头吵起来。我问他:“你能代表国务院?你要不能代表国务院,你赶快给我找人去。今天你不给我找,我就不走了。”
我心急如火,说话如炸雷一样。这时从里面来了一位解放军首长,他说:“你们这位同志火怎么这么大,是什么事呀?”我一讲,他说:“你们赶快进来。”这时我们到了一个大房间,我们一看这间房子,心里有点数。这里都是红地毯,沙发这么高,这位首长让我们坐下,我这个浑身都是煤的人不好意思坐。他拿来一张表,让我们填上姓名、政抬面目、职务、单位,写完他进屋打电话去了。这时又来了四位空军干部,空六军孟副政委也到了。他们是坐飞机来的,比我们晚到六分钟。
首长回到房子,一看又多四个人,一问他们也是从唐山来,向国务院汇报灾情的。首长又让他们填了表,又打了电话。回来后首长说:“同志们都上车,我来带路。”就这样拐弯抹角地到了中南悔北门。首长让我们下车,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首长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他讲:“哪个是李玉林,哪个是孟副政委和老卞?”接着把我们三个叫了进去。
一进中南海,警卫战士直笑。我穿了个破大衣,刮破的布片还飘着,走在前面,孟副政委走在中间,老卞走在后边。他们都很整齐,就我光着脚,浑身黑。再向里院走到到一间大房子里,我一看有很多人在开会,好像熟悉。我再仔细一看,我认出来了,原来是纪副总理在开会。我在报纸上見过,这时纪、李、陈、陈、吴、吴德同志等领导一看我们来了,都跑出来迎我们。本来我应该跑上去迎他们,一看首长这样来迎我们,我的腿怎么也迈不动了。纪副总理把我抱住了,纪副总理说:“一看到你这个样子,就知道唐山是如此严重啊!”陈永贵副总理也来拉我,直掉眼泪。陈锡联副总理拉我的这个手,一直走向房子。走到屋子里,把我们安排在桌子前排坐下。陈锡联同志让工作人员拿来很大一张纸,对我说:“李玉林同志,你能不能把唐山市绘一张草图?”我说:“可以。”因为我当过兵,可以画出来。他们一看我光个膀子,穿个裤头,让工作人员拿了一件医生穿的大褂,是蓝色的,交给吴桂贤副总理。吴副总理要给我穿上,我哪能让首长给我穿衣呢。我要自己穿,吴副总理说:“你看,两手一伸就行了,快!”我四十岁的人了,过去有谁给我拿过衣报呢?今天中央首长亲自给我一个浑身是灰的工人穿衣服,我的心怎么也受不了了!他们然后给我们倒水。李副总理直给我杯子里放大块糖,并说:“快喝些水,不然要感冒的。”中央领导对我们多么关心啊,我们这个国家的社会主义制度又是多么优越啊。有哪个国家领导人和工人有这么样深的感情?
纪登奎、李先念
这时,我急于汇报唐山情况。这时纪副总理说:“玉林同志,今天我们六个人都听你的,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时,我的心里更激动,我们领导对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如此相信,中央干部的作风又是多么的联系群众,这和×××诬蔑工农兵是相反的,把工农兵说成“愚氓”是多么鲜明的对照。
我提了三个要求:把全国的救护队全调唐山去,因为井下断电、无水、无氧,数万工人就要发生生命危险。这时几个副总理都哭了。李先念副总理讲:“井下是不是一线的希望都没有了?”我讲:“有一线希望!”副总理们一听有希望,都问什么希望?我讲:“矿下有通风设备口,矿工称为‘马路’。”这时吴德副总理解释什么叫“马路”,“马路”就是为通风口打的斜井。吴德同志解放初期在唐山当过地委书记,所以他知道。我讲过第一个问题后,纪副总理打电话让媒炭部、空军各来一名代表,并要工作人员拟稿。这时,副总理又问:“井下一般在通风设备破坏的情况下,能坚持多长时间?”我说:“大约一个半小时。”他一听说:“这一个半小时要向毛主席报告。”这时,从后边第三排上起来一个同志,要我详细介绍一下井下的情况。说完,他就走了,我再也没有見。后来,听华总理来唐山时讲,毛主席非常担心井下,当听说井下安全通风时,毛主席非常高兴。
陈锡联、吴德。
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快派亲人解放军,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这时,纪副总理说:“锡联,快下命令吧!”陈锡联副总理:“现在命令,38军、37军、24军、66军和唐山附近所有驻军火速集结唐山,抢险救灾!”正好沈阳李德生司令员打来电话说:“我已把三个师集结,作为第一梯队,准备赴唐,请示中央。”这时陈副总理一挥手说:“一块去吧!”下完命令后,陈锡联又向空军孟副政委了解一下唐山空军的情况。
第三个要求:中央赶快派医疗队,也是越多越好。这时李先念副总理提出问题:“你估计有多少死伤?”我当时无法估计,我知道我的住处一万余人房子全都倒了,当时一听说那么严重,纪副总理说:“让卫生部、商业部领导马上到中央来。”当时,我的心情万分激动,我们中央领导对我这个普通的工人是多么的相信,他们的工作作风是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的密切联系群众。我提出的三个要求,我们的首长都按照办了。讲完这些,我激动地流了泪:感谢毛主席,感谢党中央!
陈永贵、吴桂贤。
当我汇报第二个问题时,纪副总理问:“你们来几个人?”我讲来了三个,空军四个。纪副总理批评地说:“为什么不都让进来,快请进来。”这时,当小崔、老曹他们进来时,纪副总理和其他副总理又和我们同志拥抱。我们同志看到副总理今天这样关怀我们,都难过得直哭。副总理把我们几个工人安排坐下,慰问一番。
两小时后,纪副总理还问我,还有什么没有?我讲没有了。他说:“没有了就吃饭。”这时,一说到饭,我就想吐了,心里直恶心。会议室都是红地毯,根本没办法吐。我勉强跑到门外边,到门口一看,院子里也是干净的水磨石,也不好意思吐。我四下寻找,在一个犄角处找到一个痰盂,我就“哇”地吐起来。吐完后,我准备找个地方倒掉,因为气味太大,可是那边也没有厕所。这时来一位战士,他说:“同志,你就放这儿吧,我们处理。”我哪能让人家处理呢。我硬要找地方倒,他硬不让,后来我才回过味来,原来,开会的地方,哪能让别人乱跑呢。战士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又不好意思说我。
回到房子里,纪副总理问:“你病了吧?”我说:“有点。”吴桂贤叫来一位大夫。这位大夫高级,拿的东西也高级,一个小包里面是硬的,外面是软的,他给我测了血压,量了体温,又听了听,拿出一个小瓶。这个小瓶大约和旅行包上的小锁一样大,从里边拿一片与仁丹一样小的药,两分钟后,我就一点也不恶心了。但是,很可惜,中央领导给我们做的饭,我一口没有吃,吐了一陣,看完病,他们都吃好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吃。我只看到黄黄的面条,还有馒头,各种食品。吃饭时,首长们还说:“你们多吃些胡椒面,天冷。”最后,回唐山时,我问小雀:“你们吃的是什么味?”小崔讲:“什么味都有......”
吃完饭,纪副总理讲,你们先回去,再到煤炭部汇报一下。最后讲:“李玉林同志,不管灾情多么严重,困难多么大,要相信毛主席、党中央的领导,多大的困难都能克服,都不在话下。”
我们要走了,纪副总理让工作人员抱来一叠军衣,都是的确良的,要我们换上。我当时不好意思,怎么能穿着首长拿来的军衣呢?这时,副总理们都让我们快穿,不要推了。老曹、小崔有衣服,首长也要他们脱下来,换上新军衣。自然,地震局的老卞也要穿上一套。人家空六軍的副政委没有要。
出了会议宝,纪、陈、陈、李、吴、吴要送我们,我们哪里能要首长送呢?国家大事那么忙,我就说:“你们快回去吧!”纪副总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老曾讲:“灾情严重,唐山灾民吃的问题恐怕要解决。”纪副总理讲:“你们这些不要说了,唐山人民吃的、住的、用的问题,你们需要多少中央就给多少。”又说,“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就直接打电话,找我纪登奎,找陈永贵也行。”中央领导对我们工人阶级、贫下中农是多么的相信啊!就像跟他的战友讲话一样,名字后面连同志也不加……
这时,要来开会的各部领导都来了,会议室快坐满了。吴桂贤在召呼大家,准备开会,我们让他们都快回去。纪和陈副总理还是送我们出院子,在里面院子门口才停下来。当我们拐了一个弯时,另外两个副总理还在向我们招手。
在出中南海的路上,我逗地震局的老卞同志:“老卞,是你的对还是我的对?”老卞讲:“你的对!你的对!”“要不是我们工人阶级,今天你能看到几个中央首长?”老卞说:“到底工人阶级伟大,工人阶级伟大。”
出了中南海,空六军孟副政委要我们和他坐飞机回唐山,我讲:“不行啊,领导让我们去煤炭部汇报一下,请你们先走。”这时是老卞机会又来了,他说:“我和你们一块去唐山吧。”于是就这样我们兵分两路。
到了煤炭部,几位副部长接见我们。汇报以后,我想起我还没有吃饭,向他们要了些饭吃。下午1点我们回到唐山。当车子快到蓟县时,就看到从四面八方赶去唐山抗震救灾的解放军汽车。这条公路被堵了,你看那,甲字号的车,丁字号的车,甲3超甲3,甲8超甲8。我当时心想到:人民的军队就是听指挥,就是爱人民。再次感到中央救灾的指示是那样的快。
铁道兵第4、11、14师和独立舟桥团接到抗震救灾命令后,火速赶赴灾区。
下午六点,回到矿,这时矿党委已有人了。党委要我到市委汇报。我向市委许家信汇报工作后,就参加矿上抢险队工作(救灾工作略减)。
同志们,抚顺救护队当天6:30分赶到我们矿,他们经过一天一夜战斗,已20多个小时没有吃饭了,我们都忙于救人,谁也想不起来,后来我才想到,他们来了没有吃饭,怎能更好的抗震救灾呢?我向党委建议:是不是让我外出找吃的?党委讲:“对,哪里去找呢?”我讲:“我到遵化去,找王国藩,对于王国藩,我们认为,他是支工一面红旗,我们矿支农,工农挂钩,都认识。”这样,我又用这辆救护车,带了五个民兵,因为阶级敌人千方百计乘机破坏。到了遵化,找到王国藩、王心荣同志,他说:“你干什么来了:”我讲:“我向你要饭来了。”老王讲:“你要多少呢?”我说:“你就按这辆车装,能装多少就多少。”结果很快给我们做了200斤馒头、200斤大饼、500斤点心、500斤西红柿、300斤苹果。就这样,我在车上提着五四式手枪,我叫民兵,我也让他们实弹荷枪,打开刺刀,谁也不敢来抢车了。因为当时情况,上面支援的东西根本进不去城,就在路上给一些人抢了。这里边有一部分受灾群众,但也有的人乘机捣乱,发国难财。同志们,你们在唐山都看到了,前几天每天都要枪毙一些人,阶级敌人总要被坏。就这样,凶神一样地把车驶进市里,抚顺、淮南矿的同志行都有吃的。
地震前李玉林和儿子合影(穿白衣的大儿子震亡)。
晚上,我的麻烦又来了。妹妹来找我,又哭,又喊,又骂说:“你还有家没有?家里死了十四口,你也不回家去看看,还有家没有?”是啊,我怎能没家呢!这时,我想到地震后四天没回家了。晚上回到家,我家在那住了五十多年了,周围的人都认识,比我们大的婶子、大娘、大伯,小的哥儿们兄弟。到了家,人都围上来了,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表扬我的。大婶子说:“你小子,从小看你就不错,对父母、老的都挺孝顺。今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也不管你老的,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混账!”说到这里,大家都哭,妹妹一边哭一边说:“我父亲当时压土不多,当时如果抢救及时,能救治。我的两个小子都压死了。”我说:“婶子、大伯们今天骂我、打我都行,但我觉得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是一个整人,如果我自己出来就去抢自己家的人,我就是半个人。毛主席说过,共产党员不能替自己打算,先替自己打算的人,就是低级趣味的人(毛主席说过)。关于进‘家’,每个人都有‘家’,但我想,没有社会主义唐山这个‘大家’,就不可能有这个‘小家’。我家十四口人没了,但唐山早一分钟来解放军,就能救治几千人,几千人建设社会主义新唐山的力量有多大呢?”我又把党中央的关怀讲给他们听。这时家里气氛大变,大家信心百倍,都表示要学习中央慰问电,重建家园。我的一个大伯讲:“我从小就看这孩子有出息,这孩子就是能干,结果他的‘先验论’孔老二思想还是有的。”
1976年8月4日,时任国务院总理华国锋代表党中央和毛主席来到唐山。在机场接见唐山矿前工会副主席李玉林时说:“我知道你,是你最先到北京报告的灾情。谢谢你,谢谢你!” 新华社记者摄
一天上午,我正在组织抢救,局里让我带九人去机场开座谈会。我现在己换装了,原来的小裤头换成大裤头了。到机场一看,原来是陈永贵、张才千、谢静宜、范子瑜等同志,主要是抓革命、促生产座谈会,要我们矿尽快恢复。陈永贵讲:“苏修给全世界讲,唐山在地球上不在了。”吃饭时,陈永贵说:“玉林啊,吃饭后不要走了,下午总理来,我们一块接。”这时我急了,因为上次去中央浑身只穿个裤头,那是非常时期,今天形势好了,而且总理要来,我得整理一下,因为我把小裤头换成大裤头,一只脚穿个凉鞋,一只脚穿个拖鞋。我在机场到处找熟人,有熟人换一个,不然多不好啊!可是一个熟人也没有,我只好这样。2.10分,总理飞机来到,他和亲人解放军及省委一一握手。华总理说:“李玉林来了没有?”陈永贵说:“那个穿短裤头的就是。”华总理继续握手,一边说:“怎么还没有到?”这时陈永贵说:“玉林,你还不快跑过来。”一说跑,我真想跑,可是一只脚穿个凉鞋,一只脚穿个拖鞋,还怕跑掉了。我就大步走了过去。华国锋说:“李玉林,你做的很好,为人民做出了贡献,我们要向你学习。”我很激动,高呼:“毛主席万岁!”同时又想,我要向毛主席表决心,我讲:“总理,党培养我这么多年,我应该做,我们决心,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生产,请转告毛主席。”
7.03分,华总理到矿,走到工人中间,问寒问暖,和军首长、工人坐30分钟,最后说:“是不是井下比井上小?”小刘说:“是这样。”华总理在矿上讲了10分钟,三层意思:一代表中央慰问,讲卫生,搭棚子;二表扬了我,你们李玉林及时把情况报告给中央,毛主席表扬了我;三要求我们尽快恢复生产,苏修在全世界讲,中國唐山掉进万丈深渊。
我们几个同志汇报,荣誉是唐山人民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背包袱,中央给我们的军衣,我们要放在阶级教育展览馆,教育子孙后代,加强学习,我们几个人决心,加倍工作,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主观世界。
1976.8.17
李玉林(戴安全帽)参加报告会。
李玉林资料、照片
李玉林,1935年出生于河北唐山,1949年进开滦唐山矿做工,1950年参军,1959年转业回开滦唐山矿。1975年、1976年连续两年被评为唐山市级劳模,历任汽车司机、矿机关党支部副书记、矿工会副主席、矿党委副书记,局、矿篮球教练。1994年退休。2014年逝世,享年79岁。
《人民日报》以及媒体采访报道李玉林事迹。
李玉林撰写的回忆录。
唐山地震纪念馆模型。
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