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5月一个炎热的傍晚,上海市徐汇区永嘉路办事处动员全民办学的会议刚刚结束,四五百个里弄干部从会场里涌出来。吴佩芳大步走着,一面兴奋地和杨古六谈论着会上的事情。
吴佩芳是建襄居民委员会的文教副主任。党号召大办民校,使未入学的学龄儿童都能上学,家长可以安心工作。她非常高兴,热情地向主任杨古六建议办个民校。杨古六听了连连摇头。
吴佩芳一股劲地说:“刚才韩支书不是说过吗,扫盲、办民校是两条腿走路。我们搞工作的还能嫌麻烦怕头痛吗?”杨古六望了望身边这位固执的年轻妇女,又轻微地摇了摇头。
杨古六从与吴佩芳打交道的无数经验中意识到,要想一下子说服对方是困难的。而他自己呢,要他随便改变自己的看法也不容易。他索性站住脚,把话说绝了。
这几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吴佩芳的头上,使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真想狠狠顶杨古六几句!但是她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颇有分量的话。
说完,她扭转身就走。杨古六从她那有力的脚步声中,知道她是生气了。不过他还是这么想:其他的事嘛,也许好办,对于一个学校,那就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决不能松口。
吴佩芳吃罢晚饭,心情还没有安定下来。她想:杨古六是决不会和我通力合作的了,我一个人能挑得起这副担子吗······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己幼年时失学的痛苦。
她正想得出神,母亲从外面走进来问她:“你一个人想什么呢?连灯也不开一个。”吴佩芳这才停止了沉思,发现房间里已一团墨黑了。
是的,这是老话。现在有党的领导和关心,号召办民校,我们为啥不能克服困难,让所有孩子都上学呢?······突然,她想起襄六居委会的治保主任徐秀芳来,便决定去找徐秀芳谈谈。
徐秀芳四十开外,为群众办事浑身是劲。她听完吴佩芳热情洋溢的叙述后,反问道:“怎么,你没有信心?有党领导,天大的困难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吴佩芳听着,甜滋滋地笑了。
从此,吴佩芳不分白天黑夜积极活动,建襄和襄六居委会要合办民校的消息,也流传开了。好些人碰到吴佩芳就说:“快办起来吧,我那孩子越来越野了,这一下我可放心了。”
但是同时也有相反的情形。一天傍晚,她亲耳听得有人在冷嘲热讽。若依她的性子,真要返身跟这些人理论一番。可再一想,还是忍住了,心里说:好!我就偏要叫鸡毛飞上天。
经过奔走,第一次民校筹备会议召开了。参加会议的有两个居委会的主要干部和积极分子。事前,吴佩芳曾去请杨古六来主持会议,他借故推托,会议刚好开始时,他却又赶来了。
会议在热烈的辩论中进行。虽没有人正面提出“不办”两个字,但是有人把困难摊了一大堆:光是课桌椅就要四五百元,哪来这笔钱;还有教室、教师等问题。
会议在钱的问题上僵住了。有人提议到工厂去募捐;有人不同意,说这与党号召自力更生的精神不符。一阵争辩过后,接着是难堪的沉默。吴佩芳望着大家,急得直冒汗。
杨古六坐在一边,从老花眼镜边沿上投射出来的目光似乎在说:“怎么,问题来了吧!”徐秀芳看在眼里,便力排沉寂,站起来发言了。
吴佩芳感激地瞅着徐秀芳说:“徐大姐,你家也不宽裕······”徐秀芳摆了摆手说:“不要紧,我自己有办法!”紧接着是吴佩芳、江镜蓉······一连串报名捐款的声音。
杨古六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了。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早在翻腾。他自己知道,他的收入比在座的有些人要多得多,他是文教主任,能一声不响吗?于是他也捐了50元。
接着,吴佩芳东奔西走,从南昌补习学校里折价买了几十套旧课桌椅。随后又同徐秀芳一起在肇家浜路客车修理厂找到了空房子,于是她们就在群众的帮助之下,忙着修理课桌、打扫教室。
教室收拾得差不多了,吴佩芳发现墙头上还缺少一张毛主席像。正想出门去买,住在学校隔壁的退休老工人蔡小妹一脚跨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幅毛主席像。
吴佩芳惊喜地问: “你这是哪里来的?”她说: “快挂上吧!放在我家里只是我一个人看,挂在这里,让孩子们每天向他老人家行个礼!”吴佩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段时间,办事处领导在居委会的一致推荐下,决定让吴佩芳和江镜蓉、殷祖懿当民校教员,一起参加暑期短训班培训。她们知道了这个决定,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
回到家里,吴佩芳一个人静静地想:论我的文化程度,才不过业余中学初中毕业,行吗?会不会辜负党的期望······正想着,殷祖懿和江镜蓉找来了。她俩很急,一进门就问吴佩芳怎么办?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吴佩芳:“我们家庭妇女当教员,能行吗?能在群众中树立威信吗?”吴佩芳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眼前需要的是给她俩鼓励。
学生报到的日子来临了。早晨,这位里弄文教副主任吴佩芳,现在以民办小学老师的身份走到校门边。她深情地望了望校牌,伸手把它扶正;又退后两步,凝望半晌。
她走进校门,四处看了看,觉得这地方虽小,布置得却很妥帖。走进教室,心里油然产生一种感触:从今天起,我这个在旧社会里被金钱赶出校门的穷孩子,要站在这里当老师了…………
按照教育局统一招生统一分配名额的规定,建襄民办小学有80个名额,可是左等右等,这一天只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个学生。
这说明有些家长并不信任她们。在这些未报到户中,除了事前意料得到的几家工商业户以外,还有一部分是职工家属。这是什么原因?三个人商量一阵,决定分头去一家家动员。
晚上,吴佩芳三扒两口地吃完晚饭,正要出门,殷老师从楼梯口“腾腾腾”地奔上来,脸色发青,胸脯一起一伏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吴佩芳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殷老师睁着一对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吴佩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不想搞了。尽受气!”原来殷老师出去动员,碰了许多闷钉子。
吴佩芳听了也很气恼,但她觉得在年轻的殷祖懿面前,需要的不是火气。她抑制着感情,说:“你先回去吧!张家我去动员。”
吴佩芳不住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耐心。张大姐在门口接待了吴佩芳,她装着笑说:“呦,吴老师亲自上门来啦!”吴佩芳问:“张大姐,你家阿诚今天怎么没有来报到呀?”
吴佩芳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对民校有意见吧?”张大姐推说没有。吴佩芳把党的教育方针说了一遍,并保证民校一定能办好······谁知张大姐却已听得不耐烦了。
没等吴佩芳走开,“乓”地把门关上,这一声仿佛是一记铁锤。这时,一两个月来所听到的冷言冷语,一下子全涌进脑海,委屈的情绪笼罩心头,吴佩芳感到胸口闷塞得厉害。
吴佩芳奔回家,就一头倒在床上,低低呜咽着。徐秀芳来了,问道:“怎么样,又遇到困难了吗?”吴佩芳直起身,闪着泪眼说:“徐大姐,我心里烦死了!”说着眼泪直淌下来。
徐秀芳用手帕替吴佩芳擦泪水,说:“事情我都明白了,一部分职工家属是受某些人的影响。现在哭不能解决问题,找支部书记去要办法!
她俩来到永嘉路办事处,书记韩自强刚炼钢回来,脸上仿佛还闪烁着红色的钢火。一见她俩,衣裳也没换,就拖了三只凳子朝院子里跑,一面说:“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
他望望吴佩芳忧郁的神色,说:“学校的事情我有点了解的,凡事开头难啊!”韩支书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们。她俩都静静地听着,等待他迅速交代出一套办法来。
但是韩支书说:“我也没有现成的办法,即使有,也不一定适用。真正的办法是从工作中、从困难中摸索出来的!”说着他点了一支烟,慢慢地讲了一个故事。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不是也有人说你们办民校是鸡毛不能上天吗?我看非让它上天不可!”吴佩芳听韩书记说到这里,不禁一阵脸红,想到自己刚才那样怯弱,又好笑又惭愧。
夜深了,韩支书送她们出来,又补充说:“能不能办好民校,这是一个重大的考验呀。”吴佩芳听了心头一怔,她记得在她谈到入党问题时,韩支书曾说过这话。现在不正是党对她的考验吗?
虽然韩支书没有交代具体办法,但是两人却觉得这一场谈话比交代几个办法都有力得多、深刻得多!这时下雨了,吴佩芳紧紧挽着徐秀芳的胳膊,轻快地跑起来。
第二天,经过她们继续分头动员,报到的学生增加到六十多人。那位张大嫂也把孩子送来了,但看得出她心里还是不情愿的,缴费时重重地把钞票往桌上一掼。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另外两位老师谈论起张大姐在缴费时的态度。吴佩芳平静地说:“主要是她对办民校信心不足。光是口头上保证不能使她们心服口服,必须用事实说话。”
开学的日子到了。吴佩芳埋头备课、做笔记。夜深了,四周是那样寂静,除了偶然从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外,只有笔尖摩擦纸的沙沙声。
直到全部准备好躺下,墙上的老式挂钟已“当当”地响了两下。吴佩芳一闭上眼,那新挂的校牌、毛主席像、大群的孩子······都浮现到眼前。
第二天,吴佩芳有生以来第一次走上讲台,她感到心跳有点快。第一节是算术课,她先在黑板上画了两只麻雀代表数字,然后根据准备好的教案,反复讲解“1”同“2”的意义。
讲着讲着,准备好的课全部讲完了,一看时间才过了20分钟,还有一半的课讲什么呢?吴佩芳慌了,只得又一次重复刚才的话。突然,有一颗小石子“砰”的一声弹到黑板上,吴佩芳一惊。
她扭身一看,那个名叫胡海法的学生,正拿着弹弓站在凳子上笑,吴佩芳责问他,他仍嬉皮笑脸,逗得孩子们大笑,教室的秩序乱了。
好容易才使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谁知胡海法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玻璃球,“哗”一声撒满一地,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座位,趴在地上抢玻璃球去了。整整下半节课,就在混乱中过去了。
接下去是殷老师的语文课,吴佩芳一看课堂秩序还是不好,她叫来江老师,一同进入教室,分两边站着,维持课堂秩序。
一连几天,上课情形仍未好转。黄昏,吴佩芳心情沉重地走回家去,冷不防从乘凉的人群中走出张大姐来,吵着要让自己的孩子退学。吴佩芳耐着性子,总算暂时把她说服了。
她想起要是张大姐明天真的要来学校察看,该怎么办?她猛然想到能做通思想的韩支书,就一口气跑到永嘉路办事处。但是支部书记不在。
吴佩芳又奔到炼钢厂。韩支书正在炉前工作,他一看到吴佩芳,就走过来说:“怎么,又遇上困难了?”吴佩芳嘴硬,说:“没什么大困难。”韩支书笑了。
韩支书望了她一眼,说:“是不容易啊!就说我们炼钢吧,炼了三天,直到今天第四天才真正炼出钢来!”他挥着一把大芭蕉扇,讲得津津有味,吴佩芳不便打断他,只得听下去。
最后,韩支书告诉她,党支部同区教育局研究过,为了提高民办教师的教学水平,已跟建国西路第一小学挂好钩,安排她们去观摩、听课。
从此,吴佩芳她们便轮流到建国西路第一小学去听课。她们怕分散学生们的注意力,影响学习,所以都站在窗外听。当时给她第一个感触是:人家秩序这么好,我们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有时遇到下雨天,吴佩芳一手撑着伞,一手记笔记。她一面记,一面观察小朋友的反应,心里默默念着,哦这样讲,小朋友很容易领会,她赶紧做了个记号,以便照样学。
为了提高备课质量,她们还采取事前演习的方式。一人当老师,两人当学生。她们讲一阵,讨论一阵,一直到深夜,还是精神饱满,不演习好不休息。
真是得来全靠苦功夫。由于她们艰苦学习,终于从不会讲课到懂得怎么讲课,逐步提高了教学质量。学生们也开始听话了,再不要一个老师上课、两个老师在一旁维持秩序了。
而调皮的胡海法又开始耍宝。他在课间披着满是泥垢的衣服,边走边把糖抛向空中,用嘴接住吃。小朋友们都惊羡地看着,有的还开始学样。
胡海法已连续读了3年的一年级,吴佩芳曾经想把他送回原来的学校去。但是同江老师、殷老师一研究,觉得这样做不好,一定有人会说:“看,到底是民校,孩子教不好就送走。”
白天她忙于工作,一到夜晚,眼前又闪出胡海法的影子。为了教好他,吴佩芳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翻遍许多书刊,但是书刊上还缺少教育顽皮儿童的经验介绍。
她们去胡海法家家访,了解到海法的父母都在外面工作,家里有7个孩子,全靠七十多岁的外祖母照料。
因为从小父母对海法过于溺爱,把他惯坏了。他爱吃爱玩,经常把家里的东西偷出去换零食。他父亲知道后打他,他就露宿在外不回来。
出来的时候,她们又向周围邻居打听。邻居也说:“这孩子是只野鸟,要他归林,比上天还难。”又补充说:“这孩子直爽倒蛮直爽,一句话听进就蛮好。
家访回来,吴佩芳决定首先要关心胡海法。这天她找到胡海法,低声说:“你应该做一个好孩子,你已经留级3年······”胡海法别转头,一声不响。
吴佩芳正等他回答,谁知一个不留神,他扭转身朝吴佩芳脚下撒了一泡尿。吴佩芳不说话,用严峻的目光看着他。海法对着吴佩芳锐利的目光,渐渐地感到有点惶恐,把头低了下去。
接着,胡海法撒腿跑掉了。吴佩芳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地想:是不是说到“留级”伤了他的自尊心?而他做错了事,我没骂他,他心里是羞愧的。能教好他!这就是起点!
隔天下午,她又找机会和胡海法谈心,亲切温柔地说:“海法,你应该做个好孩子······”胡海法不吱声,一会用脚擦泥地,一会用手揉衣角。从这些微妙的动作里,她看到了孩子的心理在发生变化。
下秋雨的季节开始了。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下着密密的雨。吴佩芳正专心地批改作业,忽然听得那边教室窗外“扑”地响了一声。接着听见学生们嚷着:“胡海法跳窗跑了。”
吴佩芳来不及撑伞,就冲出校门追。她一面追,一面喊:“不要跑,小心滑倒!”但是胡海法头也不回,只顾朝前跑。
“海法,衣服淋湿了会生病的!”吴佩芳还是紧紧追,大声喊。海法却依旧往前跑。“海法,你回头看看,老师衣服都淋湿了。”胡海法回过头来,终于慢慢停下来了。
吴佩芳紧跑几步,伸手把胡海法挽住了。她喘着气,喃喃地说:“这样大的雨······孩子······你要到哪里去呢!
回到学校,吴佩芳替他脱去湿鞋、湿袜。水,顺着吴佩芳的头发,一滴一滴地滴下来。胡海法偷偷地摸摸老师的衣角,湿漉漉的。他眼角里突然闪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吴老师······”胡海法第一次开口说话了。吴佩芳心里猛然一阵悸动,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淌出来了。这句“吴老师”既陌生又亲切!三个星期来,她连做梦也没有听到他叫过。
第二天一早,胡海法见到吴佩芳,开口就叫:“吴老师好!”大家都高兴极了,对教好胡海法的信心更足了。胡海法也确实开始转变了。
胡海法初露苗头的转变,使吴佩芳更觉得要抓紧教育他。但偏巧这时吴佩芳生病了。她躺在床上养病,心里牵挂着学校,怎么也睡不稳。
她实在躺不住,过了星期天就来上课。她首先注意胡海法,觉得胡海法疏远她了,整整一堂算术课他没有抬起头来过。吴佩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这是少有的失常现象,是不是孩子做了坏事,见了老师心里愧疚呢?下了课,吴佩芳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胡海法,你今天为啥不高兴?”胡海法低头不响。
吴佩芳又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胡海法摇了摇头,还是不吱声。就在此时,楼梯口来了一位警察。胡海法面色发白,用乞求的眼光望着吴佩芳。
原来昨天胡海法又和几个顽皮儿童,拿了人家几块铅皮。吴佩芳一听,心里直冒火,但她还是抑制着情绪,请民警让她来处理这个问题。
等民警一走,吴佩芳背转身,怔怔地望着胡海法,说:“胡海法,你已经变好了,为什么又做出这样的事啊!”胡海法“哇”的一声扑到吴佩芳身上,伤心地号哭起来。
吴佩芳用从未有过的严厉的声音说:“你不是对不起我一个人,你对不起学校,对不起毛主席。毛主席不是教导每个儿童都要做好孩子的吗!”胡海法抖动着肩膀,继续抽泣着。
吴佩芳的气渐渐平息了。她掏出手帕,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又鼓励他说:“不过,你做错了事,知道对不起人,这还是好的。”胡海法猛地昂起头,睁大了湿润的眼睛望着吴佩芳。
以后,吴佩芳同另外两位老师,每天观察胡海法的一举一动,研究办法,而且有意识地把他编在好学生较多的校外小组中,让他时时刻刻受到好的影响。
晚上吴佩芳一次又一次领胡海法去散步。她一面走一面给胡海法讲故事。让他明白,在幸福生活中更应该奋发向上。
上课时,常把容易回答的问题让胡海法来回答,答对了就表扬他。在这段过程中,他进步得特别快。集体活动中遵守纪律,上课时认真听讲,发言前举手,学习成绩也好起来了。
有一天,吴佩芳在批改学生的造句作业,她猛然看到,有一个同学这样写着:“胡海法已变成一个好学生,我们要向他学习。”吴佩芳心里甜滋滋的,说不出的高兴。
她起身望着窗外,从心底里更加热爱这工作。冷不防,这时有个中年妇女匆匆走了进来,吴佩芳回头一看,是胡海法的妈妈,她一怔,不等她开口,手臂便被胡海法的妈妈拉住了。
胡海法妈激动得淌着热泪,说:“海法现在一放学回来,就带弟弟妹妹,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真变成好孩子了。我要感谢毛主席,多亏办了民校,把我孩子教好了。”吴佩芳听了十分感动。
这一学期结束,胡海法升级了。在他童年的历程上,永远结束了“一年级”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名词。吴佩芳她们再去家访时,周围邻居都说,这只“野鸟”进了民校以后归林了。
从胡海法这事里,老师们都获得了丰富的教学经验。她们的教学水平提高了。全班算术考试中获得优良成绩的学生,占全校80%以上。课堂秩序现在也和公校一样良好了。
在家长会上,张大姐表态说:“只怪自己糊涂,差点还影响别人···...”有个职工家属说:“老师,你们很争气,鸡毛上天了。原先说鸡毛不能上天的人,现在闭口无言了。”
经历了多少曲折艰苦的历程,民办教师们用事实说服了群众。第二学期开学,学生由原来的80名发展到两百多名。
959年8月的一个早晨,党支部要吴佩芳去一下,韩书记亲自给了她一张入党申请志愿书。吴佩芳激动得心跳耳热,说不出一句话。
当天夜里,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轮满月当空。吴佩芳深情地写下了庄严的誓言:把自己的一生永远献给伟大的共产主义教育事业。
党支部召开了全体党员大会,经过讨论,几十双手高高地举起来,一致同意接纳这位经过考验的战士入党。和吴佩芳同天入党的还有徐秀芳。
韩支书送她出来的时候说:“吴佩芳,等上级党委一批准,你就成为光荣的共产党员了。作为一个党员,这就意味着要担负更多、更艰巨的工作。你要关心更多民校的成长·····.”
多幸福的夜啊!吴佩芳浑身充沛着活力,在美丽的林荫道上走着。她强烈地感到自己生命的无限充实,她觉得祖国的夜晚是多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