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 江
60年,三代人,成就百万亩松树林,荒滩变绿洲的塞罕坝奇迹,是塞罕坝人用心血和汗水书写的绿色传奇。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塞罕坝时强调,塞罕坝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的组成部分,全党全国人民要发扬这种精神,把绿色经济和生态文明发展好。书写塞罕坝精神和塞罕坝故事,无疑是当代作家责无旁贷的使命。
近日,读到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塞罕坝的孩子》,不禁为出版方策划眼光的敏锐独到赞叹:最应该深入了解塞罕坝精神的,不正是一代一代的孩子吗?而让孩子们充满兴趣地走进这段历史,了解浩荡壮美的塞罕坝林海如何从荒漠一步步变成生态绿洲,让塞罕坝孩子讲述自己的成长故事无疑是最亲切自然的方式。而出生在塞罕坝大山脚下的作家张秀超,写下过诸多有关塞罕坝的优美散文,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作为土生土长的塞罕坝的孩子,散文作家张秀超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她不是以外来者的视角反观和审视这场人类史上的伟大运动,而是记录着自出生起便和祖辈们一起担负起的这场创建绿色家园的使命。自小,她就是看着塞罕坝上那一群群穿羊皮袄、戴狗皮帽的外地知识青年,在严寒荒凉干旱的大梁上种松树长大的。而她和小伙伴们的童年生活是看着拓荒人如何在烧火的土炕上和棚屋里培育小松苗,是为刚出土的幼松树苗四处捡牛马羊粪、兔子粪、狼粪,是牵着小毛驴上山给种树人送莜麦面饼子、炒面、咸菜……孩子山泉一样清亮的眼睛,更如镜头一般记录下了那些难忘的童年画面:外地来的知识青年初来时穿着的时尚吊兜服,如何变身为带补丁的大蓝褂子;种树的哥哥姐姐们一双双白嫩的手,如何变成裂着血口子的粗手;眼前这一洼洼、一坡坡的光秃秃的惨白沙土地如何一年年地变绿……
从幼儿时期为小苗子拾粪浇水,到能够拿动铁锹的时候被老师带着上山栽树,张秀超对每一棵松树都充满了深情,她的回忆也充满了植树的故事。“我们被老师带着上山栽树,两个小孩一组,发一个装苗子的绿铁桶,还有一把栽苗子用的铁锹。铁锹是扁扁的尖头,安装着木头把,有点像兵器里的长矛。我们领了工具,就去领苗子,50棵一捆,比筷子稍微高一点的小苗子,绿色的小青梗,梢头扑散着小绿叶,根部是褐色的,带着胡子一样的毛毛根,苗子泡在泥浆里,有点沉,力气大的领三捆,小的拿不动就先带两捆。”(《我们也是种树人》)去集体种树时大雪封山没了食物,“一位小同学还有一个从家里带的咸芥菜干……老师赶忙把它放在碗里泡软,用刀子切成绿豆粒那么大的小块,一人一块,让我们含在嘴里,那一碗泡咸菜的水,也被一小滴一小滴的,分到我们的粥碗里。还有一个小同学,兜里还有一把炒黄豆,也拿出来放在盐水里泡上,一人分两个黄豆粒,放在嘴里,大家都舍不得往下咽……”(《我们也是种树人》)为了去探望在高山上护林的年轻夫妻,“我们脚踩着雪窝子,一步一步往上爬。小丫的步子小,她一只脚踩到一个雪窝窝里,另外一只脚,够不到下个雪窝窝,哧溜一滑,就坐到雪地上了,滚得满身是雪。”(《去看胭脂姐姐》)记忆深刻的还有无数含笑也含泪的趣事,比如一身伤病的荣军爷爷如何用桦树皮做出有花边的金黄小桦皮碗,比如出生在坎上一直随父母护林的孤单的孩子如何与一只小松鼠成为了朋友。而塞罕坝建成林海后引来的许多小生灵,如白天鹅、黑琴鸡、戴胜鸟、野猪、小狍子等,也写得趣味横生。
这些细致入微的成长细节,这些有血有肉有泪的童年故事,非亲历者无法书写。某种意义上,儿童视角的塞罕坝故事和塞罕坝精神更令人感动,更能打动小读者的心灵。当读到很多细致还原过去年代的生产生活细节的文字时,甚至会略感遗憾,真应该有人为孩子们拍摄一部相关的儿童影视剧,留下这些将要消逝远去的生动历史。
如今的塞罕坝已挺立起百万亩松树,风景如诗如画的塞罕坝已成为举世瞩目的旅游胜地。塞罕坝的故事也走进了今天的新时代,百万亩林海为山里人家带来了福祉,日益红火的旅游产业和林海绿色产品开发让坝上人过上了好日子。每到盛夏,看天南海北的游人来这里浏览胜景,张秀超总是忍不住对女儿讲起童年的记忆,带着孩子去参观林场纪念馆,感慨着今非昔比。作为新一代的塞罕坝孩子,女儿便也满怀深情地加入了塞罕坝的写作行列中来。母亲写塞罕坝的过去,写一座大沙土山变成百万顷林海的童年记忆;女儿写浩瀚林海当下的美轮美奂,写林子里可爱的动物和亲身感受的坝上人家富有诗意的美好生活。在2022年塞罕坝林场建场60年的特殊日子,张秀超、隋明照母女两代人共同写出了这部《塞罕坝的孩子》,以两代人的视角共同叙写塞罕坝故事。为了让小读者们理解那个时代的很多特殊装备和物品,感受林区独特的动物和植物,书里还精心地配上了别致有趣的插图。
作为初次尝试儿童文学创作的作家,张秀超有着题材方面的明显优势。因为塞罕坝的童年题材,天然自带着儿童文学的教育价值和文化价值,让孩子们自然收获一份生态文明和成长的精神馈赠。凯斯特纳曾说,是否能成为优秀的儿童读物作家“取决于他的记忆而非观察”。当一个作家饱含深情地反复书写家乡土地时,这种记忆往往会成就作家的书写。
近年来,“跨界书写”为原创儿童文学注入了诸多活力,当然,如何在写作中真正回到童年,对于转型的作家来说确实是一个挑战。和任何文学创作一样,好的儿童文学也必然是从生活中生长出来,与脚下的土地和质朴的人民保持着血脉联系。只有真正重新回到童年的现场,感受“生活”本身,才可能把那些已经被成长经验替代、被成人思维所覆盖的天真本心和原初体验书写出来。这其中,儿童眼光、儿童心理、儿童阅读特点是创作的难点。可以看出,在写作中作者努力贴合儿童心理,以儿童视角的方式讲述故事,尤其是整体谋篇布局上构思精巧,以作者的童年故事入笔,章节独立成篇又彼此关联、前后呼应,将塞罕坝60年岁月变迁的讲述过渡得自然流畅。但在符合儿童阅读方面,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适合孩子阅读的短句并不是简单地将长句截断,逗号和断句过多的长句对孩子来说仍然存在着理解的困难,成人阅读时也会有文气断裂跳跃的感觉。可以看出,作为初涉儿童文学的作家,作者努力想符合儿童阅读的习惯,很多地方的语言描述细致周到,充分照顾儿童阅读,但有时过于细碎也会影响阅读的流畅感。作为拥有丰富创作经验的作家,这是张秀超初涉新的领域,在她身后拥有着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塞罕坝,相信她会在这片土地上不断挖掘、不断超越、不断进步。(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