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葛清秋,纤云城原葛家小姐。家世显赫,容貌姣好的她本是天之骄子,众人仰慕的对象。更枉论她能歌善舞,饱读诗书,是无数城中才子心目中的窈窕淑女。
城中传言葛大人爱妻如命,宠女入骨,葛清秋一度也这样认为。直到母亲病死,父亲揽着一名貌美的夫人,后面跟着一名约莫和她同龄的姑娘,她们自称是葛家未来的主人。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喃喃道:“阿父,阿父…”
她想要跑过去拉住父亲的衣角,却在撞见葛大人冷漠的神色时怔住了。她只在以前父亲处死叛徒时见过这种眼神。
“阿父,我们把她赶出去好不好。”姑娘穿着鲜艳,脸上的笑容纯真无邪,摇晃着葛大人的衣角嘟着小嘴说道。
葛清秋透过她身上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在父亲给他编造的一个巨大的骗局下快乐地成长。
“曦月,不可胡闹,她是你姐姐。”
葛曦月撇了撇嘴,轻轻说了声才不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姐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父亲?”葛清秋冷笑出声,“我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将军府夫人,三妻四妾的制度老城主已经废了,她又是以什么身份称作我的妹妹!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外室而已!”
“母亲尸骨未寒,您就这么迫不及待将见不得人的东西搬到明面上来!您将葛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将军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又对得起我的母亲吗?”葛清秋几乎是拼尽全力喊出这些话。心脏就像被一只手不断地揪着,揪着。
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层层叠叠似翻涌的墨汁,要将人吞噬。
啪地一声,葛父的手打在了葛清秋脸上,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嘴里喊着逆女啊逆女,气极了的模样。
这一巴掌打碎了葛清秋对他留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来人!把这个逆女带到福泽院面壁思过,不识好歹的贱丫头。”
两个丫鬟走上前来要将葛清秋拖走。
话毕,葛大人挥过衣袖大步向门外走去。
到达门边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盯着葛清秋:“你的外祖父私通外城的证据已经被我递给城主了,傻丫头。”
葛清秋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瞪大了双眼。
“你胡说!外祖父清正不阿,怎么可能私通外城!是你?使出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城主定能明辨是非…”说到这里,葛清秋低下眼帘。
如果不是被两个丫鬟拽住,她早已经冲到葛家主面前,但此时却多亏两位丫鬟的拖拽不至于摔在地上。
“秋儿,你自小聪慧,城主有多忌惮花家,你不知道吗?”葛大人循循善诱,“傻丫头,历史上哪个城主不多疑,他说不定还高兴有人助他扳倒花家呢。”
“若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城主念在我大义灭亲,你定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可惜了,要是没有花武诚早年立下的战功,花家就该抄斩了。”
“哈哈哈哈,纤云城花家,不复存在咯。”葛父在近似癫狂的笑声中走出去。
等葛清秋缓过神来,已经是她被重重丢到福泽院的时候。
福泽啊福泽,福却并未泽。
这里萧条荒凉,草木丛生。现在更是在门口堵着三四个侍卫,活生生囚禁人的牢笼。
葛清秋呆愣愣地从地上撑起身子,慢慢轻拍手中的泥土,可总有些细小的沙砾很难拍干净,原本白皙的手上脏兮兮的。
看着摔在小沙石上弄出来的红印子,明亮的眼眸一点点蓄满泪水。
一颗一颗的眼泪砸在地上,葛清秋依旧在轻轻拍着手上固执的尘土。
“秋儿摔倒了…”她喃喃道。此刻她的眼神宛若一摊死水。
小时候,只要葛清秋一摔倒就会喊爹爹,葛父就会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拿各种甜食哄着她,像哄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娘亲,秋儿好想你。”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头深深埋进去。
离开了谈话的大殿,葛清秋的愤怒渐渐褪去,涌上来的无尽的悲伤要将她溺死。
她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消化自己的情绪,治愈内心的伤疤。
从小宠爱自己的父亲突然这样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只是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是梦的终归是过去,而不是现在。
过了今夜之后她就不会沉沦于过去的感情中,而是应该想着如何挽救花家,外祖父待她也是极极好的。
此外,她也想弄明白葛奕尊行为的怪异之处。
他要是恨娘亲,为什么之前要待她们不薄,为什么不早点对花家出手?母亲染上荨疹,他四处为她求药,哪怕是千金难求一颗的清玄丸,也愿意上荣府伏低做小,重金求得。
要是不恨,他为什么要对花家出手,为什么抛弃亲生女儿,她的眉眼和葛奕尊可是很像很像。又为什么养了外室?那姑娘可是和她一般大。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雨滴落在了葛清秋的身上。
她才缓缓抬起头,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门边,轻轻推门,陈旧的老门咯吱作响。
“小姐,擦擦吧。”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接了热水的木盆走进来。
葛清秋认得她,是今天帮葛大人拉住她的两个丫鬟中的一个。她穿着翠绿的衣裙,小脸红扑扑的,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
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因此葛清秋没有任何动作。
“当初我刚进府,做错了事,是夫人帮我求情,我才能免过一顿杖责。”
“刚刚也是央求了好久塞了银钱才能给小姐送来热水。”
葛清秋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给我吧。”许久,她才接过木盆,拧干毛巾擦拭脸上的雨水
她依稀记得娘亲讲过这件事